如萍一问这话,正堂里所有人都静默了。
不论他们谁有理,徐老太君怎么想才最重要,老人家一句话可以让如萍死,更能让她平安无事。
“祖母,姨娘在您膝下孝敬多年,您当知道她的秉性如何,就算正院和偏院有不和,姨娘也绝不会做出害人之事。”
徐格撩起衣袍跪在地上,在地上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母亲,现下铁证如山,不能凭着如萍以前没做过坏事就放过她,何况谁知道她是没做坏事,还是做了没让人发现过。”庄晓慧有意无意的看了徐婉清一眼,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老太君来回打量着众人,良久才缓缓道:“种种证据摆在面前,由不得我这老婆子信不信。”
“母亲……”如萍惊恐的抬头。
庄晓慧当即松了口气,继而红了眼,“今日二丫头被害得险些丧命,还请母亲狠狠责罚,给我们玥儿一个公道才行。”
闻言,老太君目光凉凉的嗯了一声,“如萍,你下毒残害府中二小姐,认不认罪?”
如萍愣了愣,刚想要急切的否认,突然又顿珠了。
她紧紧咬着唇,终于点头道:“认,的确是我一时糊涂害了二小姐,可这都是他们逼的!”
“你害人还有理了?我们难不成是逼着你害玥儿?真是天大的笑话!”庄晓慧冷笑着嘲讽两句。
如萍并不理会这话,就算跪在地上也挺直背脊,“正院拿着三小姐给的千两银票只分给偏院二百两,我还以为剩下的八百两都置办年货去了,没想到二小姐转头就拿了一百多两去买红玉头冠!”
“你胡说!那头冠分明是提早一个多月在珠宝铺子里……”
“盛京哪家珠宝铺子都不亲自打造珠宝,你且说说是哪家铺子?我让人带掌柜的过来问清楚!”如萍径直打断西宁的话,语气强势逼人。
西宁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的急切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看如萍开始趁机反咬正院了,徐婉清不动声色的勾了唇,心里暗叹能和庄晓慧对抗多年的姨娘,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
“老太君评评理,他们正院这样欺负偏院,任谁能咽下这口气?!何况溪儿缠绵病榻,格儿又缺新衣裳穿,我自然更因此事怨恨正院!”
如萍说到此处,垂首落了几滴泪,“您知道吗?先前二小姐还故意嘲讽溪儿,说她病成这样连明年春上都好不了,还配用什么玉容粉!”
这番话听得庄晓慧心中咯噔几下。
她慌忙上前,“母亲可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她就是死到临头才开始胡言乱语,我们……”
“死到临头?我可从来没说过要送如萍去浸猪笼。”徐老太君缓缓开口,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听她这么说,众人不由怔住了。
“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如萍姨娘犯下大错,就该去浸猪笼!”庄晓慧不敢置信的咬着牙质问,没成想事到如今还是不能将此人置于死地。
“凡事有因必有果,要不是你仗着管家的身份苛待偏院,如萍哪里会气得做出这种事?今日我要了她的命,你们正院只会更过分。”
老太君冷哼一声,转而看向地上的如萍。
“你做出这种事,从今以后不能再教导格儿了,就去城外庄子上养着,我念你为徐家生了一对儿女的份上,年后再让人送你离开,你这辈子都不能再回来。”
如萍听得哭出了声,趴在地上不断磕头谢老太君饶她一命。
徐格更是高兴的不得了,原以为姨娘必死无疑,没想到祖母还是疼爱他和姐姐的,竟看在他们姐弟的份上饶了姨娘。
“行了,你们回偏院吧,晏儿和晓慧留下,我有话单独与你们说。”
老太君不耐烦的摆摆手,眉眼间已浮现一抹疲惫之色。
徐婉清起身行礼,悠然离开了这里。
她快步追上在前头走的如萍和徐格,这才轻笑道:“恭喜姨娘死里逃生,这遭被陷害竟然毫发无损。”
“用你假惺惺的在这里装样子吗!谁不知道你与正院最亲近,你还是回去关心关心你二姐姐吧,别在这里惹人嫌!”徐格正心里气闷,见到她便不怕死的怼了两句。
徐婉清脸色微沉,毫不客气的威胁:“你小子给我说话客气些!惹恼我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往后你姨娘走了,单凭老太君可护不住你!”
“怎么护不住?你若是三番五次的要罚我,先看看祖母答不答应吧!”徐格甩开自家姨娘的手,把气都撒在她身上。
徐婉清登时冷笑两声,“果真是没脑子的蠢货,你以为只有我想让你不好过吗?没了姨娘,祖母又远在寿康堂,我倒要看看你们姐弟二人如何自保!”
“除了你还有谁想害我,你在这里信口雌黄的吓唬我,还不如……”
啪!
徐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如萍一巴掌打懵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姨娘会对自己动手,愣愣的捂着脸连话都说不出来。
如萍气得脸都红了,狠狠扯他一把,才转身对徐婉清郑重行礼,“三小姐,请移步偏院。”
徐婉清这才撇撇嘴,得意的走在他们前头带路。
三人来到了偏院,如萍端起刚泡好的热茶,亲自递了过去,“三小姐请用。”
“姨娘,您为何对她这么客气!长辈给晚辈敬茶,这府里规矩都要乱套了!”徐格不满的直嚷嚷,恨不得将茶盏夺回来。
如萍瞪他一眼,训斥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插嘴,给我好好坐着听!”
徐格就算得老太君宠爱,生性莽撞阴狠,也很是听自家姨娘的话。
看他终于不作声了,如萍这才拉住眼前人的手,“三小姐,你方才在寿康堂门前的那些话是何意?你相信我没下毒吗?”
“正院密谋周全,为的就是让你无从证明自己的清白,此事你若是抵死不认,那就只能被送去官府浸猪笼,是祖母给你使了眼色,你才突然改口承认的吧?”
徐婉清悠然喝了口茶,顿时嫌弃的放下。
闻言,如萍连忙点头,惊叹道:“没想到三小姐心思缜密,连这层都能想到,若不是老太君帮着我,恐怕我现下就被送去官府了。”
“还是你自己聪明,知道认罪的时候还踩正院一脚,也好给祖母台阶下,让她能理直气壮说出不送你浸猪笼的轻罚。”徐婉清笑吟吟的打量她。
在方才那种危急的时刻,如萍竟然能在决定认罪的时候反咬正院一口,这等心思也不是常人能转过来的。
“三小姐分析的不错。”如萍深深看她几眼,心里满是惊愕。
她怎么也没想到,向来花银子大手大脚,没有心眼又耳根子软的三小姐根本不存在,眼前这个精明睿智,心思缜密到能看透一切的女子徐婉清,才是长房嫡女真正的脾性。
徐婉清勾唇轻笑,淡淡道:“如今正院用苦肉计都没法害死你,你年后还能去庄子上安安稳稳的住着,他们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等你离开了盛京,在你身上受到的不公和憋屈都会发泄在他们身上。”
她转过头,轻轻瞥了一眼徐格。
徐格已听愣了,此刻才意识到他看不惯的这个女子有多聪明厉害,这些要不是她说出来,自己这辈子都想不通。
“三小姐,正院分明是想解决我们,日后就没有人跟他们争钱财了,我今日死不死不重要,无法顾全格儿和溪儿才是我最担心的。”
如萍说着这话,已然哭了出来。
看她如此害怕,徐婉清缓缓起身,“祖母年纪大了,平日里在寿康堂养着,心思精力大不如从前,你想让四妹五弟平安无事,靠的不是祖母,而是我们长房。”
如萍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眼前女子气定神闲的模样,突然有种在智者面前想要臣服的冲动。
这三小姐何止是聪明!她有预感,就算如今庄晓慧母女俩手段毒辣周全,以后也根本斗不过眼前女子!
还有老太君,和老爷筹谋着杀了长房的嫡子,一次次计划落空,根本就不是巧合,这两兄妹精明着呢!
“三小姐,你若是能顾全溪儿两姐弟,我日后当牛做马也报你的恩情!不,只要他们能够安然成亲嫁人,我们母子三人这辈子都对你言听计从!”
如萍当即跪在地上请求,神色如发誓般坚定。
看她如此,徐格大惊失色的想把她扶起来,“姨娘这是做什么?您别跪她!”
“你也给我跪下!”
如萍反扯了他一把,训斥道:“我要你以命起誓,以后对长房言听计从,不许再出言不逊惹恼你姐姐!”
徐格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姨娘,您疯了吗!”
“好啊,你要是想看姨娘死,日后和你四姐想被正院害死,那就尽管这么不听话!”
如萍恨铁不成钢的斥责两句,站起来就往里屋走,“我还在府里住什么住!儿女都快没命了还不听话,要死一块死,我到庄子上就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