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果然听得心满意足,道:“你呀,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又聪明的孩子,只是你才十六岁,怎么就懂得这么多?”陆相忍不住感慨。
陆蓉笑了笑,道:“瞧父亲说的,不过是身为子女应该做的。”
陆相轻笑了一声,随即停了笑容,道:“不光是我,外人也常夸赞你,都说你压根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连我自己都搞不懂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聪慧的。”
陆蓉笑容和煦,道:“蓉儿不过是会审时度势罢了,哪里就有外界传的那么神了,要说聪慧,大概也是从父亲母亲这遗传来的,父亲是当朝丞相,母亲是当朝长公主,蓉儿又怎么会不聪明呢!要说真的聪明,蓉儿自然比不过那杨大小姐,不过是怕风头过盛,所以让蓉儿担了虚名罢了!”
陆相的眼睛换换眯着,目光在烛火的照映下含着淡淡笑意:“蓉儿,你是个聪慧的,既知道退让,又知道谦逊,我能有你这样的女儿,也是荣幸的。”
陆蓉含笑道:“没有相府的栽培,蓉儿哪儿会今天,蓉儿的一切都是父母给的,蓉儿只想着能有机会在父母面前多尽孝罢了。”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陆相多看了她两眼,温和道:“你是嫡出,又生的聪慧,以前我跟你母亲因为一些原因没有顾得上你,可现在不一样了,我跟你母亲的关系已经好转,自然也会弥补你这个女儿,而你那三妹妹,还有五妹妹,她们是庶出,又做错了事情,原本父亲也不想再管她们,可她们到底也是父亲的女儿,而你三妹妹又跟三殿下有婚约,若是一直待在庵堂也确实不合适,现在她回来了,也未必是坏事,我打算过些日子也把你五妹妹接回来,她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应该也受到惩罚了,外界都知道咱们相府有五个女儿,你二妹妹没了也就罢了,其他的也总是改回来的。”
陆蓉低着头,神色无常,可心里却翻江倒海,她没想到陆相要跟她说的是这件事。
可陆相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陆莲也接回来?
陆相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蓉儿,你放心,如果她回来之后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你,那我绝不会手软。”
这是安慰自己,陆蓉明白,心里 腹诽,嘴上却还是答应下来:“父亲,蓉儿知道的。”
陆相道:“我知道你一定会不高兴的,但是为父也有自己的考量,以后这府里会热闹起来的,而你两位妹妹都到了议婚的年纪,不接回来是不合适的,你跟你三妹妹婚事定了,但是你四妹妹五妹妹年纪也不小了。”
陆蓉诚恳道:“父亲说的是,蓉儿都知道。”
陆相见陆蓉神色无异常,这才笑起来,如春风一般和煦:“你能明白是最好的,夜深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蓉站起身来,道:“父亲也早点休息。”说着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等陆蓉走远了,陆相的人才缓缓走出来,轻声道:“相爷,您——”
陆相眉宇之间有着疲惫跟无奈,带着几丝感慨道:“这府上安静了一年,终于又要不安静了。”
那人心里微微一震,出声却迟疑了:“您的意思是——”
陆相嘴角划过一个复杂的笑容:“我这几个女儿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又怎么能安平相处,我虽然不知道陆芯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回来绝不是心怀善意,只是我今天试探过了,她应该不是针对我回来的,虽然她一直在刻意的讨好我,说的做的都是故意的引导我,但是她的真正目的不是我,”
那人沉吟了一下,道:“也是,毕竟当初对她下手的是长公主,可是——”
陆相冷笑道:“你是怕她会对长公主和孩子出手?没什么好担心的,你觉得陆蓉会没有防备吗?我只是好奇她接下来还会怎么做,我都有点好奇了,唉,这相府的水沉寂了这么久,浑一点也没什么,长公主虽然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可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孩子身上,有个人提醒她一下,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那人迟疑:“可是相爷才好不容易有了儿子——”
陆相笑了笑,道:“虎毒不食子,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置于危险之中,所以我让你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那人脸色平和了一下:“相爷是让我去守着小公子的安危?”
陆相道:“倒也不用刻意去守着,你要做的是提防陆芯,别给她机会就好了。”
那人沉默不语,他觉得相爷既然担心三小姐会害小公子,就不该让她回来,可是这些话他不敢说,毕竟相爷所思所想不是他能够达到的。
相爷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眼下局势未名,我必须得多给自己留条路,那些人既然让陆芯回来试探我,如果我连这机会都不给,不是直接把路堵死了,所以这样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可就算是让她回来,我也不会任由她胡作非为,我得让她,让陆蓉,还有其他人知道,这相府真正的主人是谁!”
那人恍然大悟:“所以相爷让三小姐回来,是为了牵制大小姐,可是大小姐现在对相爷您是很恭敬的。”
陆相笑了笑,有些意味不明:“恭敬?看来你对这个词的理解还是不够深刻啊。”
到了吴家那位庶女进门的日子,一大早,陆相府便忙碌开了,宾客登门,府里还请了戏班子来祝贺,这等排场哪儿像纳一个妾室,宾客,乃至京中都议论纷纷,可是也没有办法,谁都知道陆相府的长公主是最贤惠的,之前一个姨娘死了也是大操大办,甚至之前的多年,都是一个妾室掌家。
人们心里既好奇又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纷纷围在陆相府门前看个热闹,一时间,陆相府倒是成了今日京中最热闹的场所。
一直到了夕阳西下,霞光漫天的时候,那顶花轿才从侧门入府,本是打算悄悄地,但是被看热闹的人给围住了,场景倒是比普通百姓娶正妻还要热闹一些。
陆蓉在院子里,耳边是丫鬟们的叽叽喳喳:“我去看了,那吴家的来的穿的可真是富贵,哪儿像是姨娘啊,我看比长公主穿的都奢华呢,一点也不知道避讳,怎么,她吴家再有钱,也不过是刚发迹的,能比得过郡主和公主,这才刚入府就这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娶正妻呢。我看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蓉不以为意笑了,淡淡道:“你这些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赶出去说,被人教训了,我可不管。”
那丫鬟蹙眉,道:“我好歹是郡主身边的,这府里谁敢!”
陆蓉看了丫鬟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她毕竟是新来的,府里的规矩不清楚也是应该的,对初来乍到者太过苛刻,不是坐实了我跋扈的罪名。”
丫鬟神色剧变,脸上犹如被蒙了一层寒霜,陆蓉看她受惊吓的样子,摇了摇头,道:“好了,你也不用这般,索性你有句话说对了,这府里确实没几个敢欺负我的人。”
丫鬟点头,百灵快步进来,道:“郡主,长公主请你去替她看看吴氏姨娘。”
陆蓉点头,随后道:“你们都去前厅帮着招呼客人,我也得去忙碌了。”
吴氏到了之后,陆相都没有来得及看一眼,就忙着招呼来祝贺的,毕竟是吴家出来的,吴家是新贵,虽说是做妾,那也不能太寒酸了。
陆蓉进屋的时候,就听到一阵笑声。
吴氏坐在婚床上,姿势优美的等着,一旁是周氏,她正笑着道:“原以为柔姨娘个外貌出众的,没想到妹妹也跟天仙一般。老爷真是好福气。”
宋姨娘也跟着笑了,道:“确实,妹妹的姿容我瞧着比柔姨娘还要出众一些。”
吴氏脸色羞红,这个时候外面有人通禀:“郡主到了。”
屋子里的人都朝外看来,陆蓉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边走便笑道:“我来晚了,还请各位恕罪。”
吴氏抬头,只觉得眼前一亮,她适才见了几位姨娘,都是装扮奢华,原本想着郡主更是如此,却没想到郡主只是打扮轻盈,比她小几岁,面容还有些稚气,可那双眼睛却让人不敢小觑,此时她明明是跟自己在笑,可她却觉得绝不是表面儿上那么简单。
吴美兰不由地屏息凝神,露出更加妥帖的笑容来:“这位是郡主吧?”她主动地开口,既礼貌,又大方,说着还要主动行礼。
陆蓉忙让人搀扶起她来,然后快步走到她面前,道:“你是父亲的人,原该是长辈,碍于礼法,我无法行礼,可你也不用给我行礼,这些礼数就留着以后在外人面前,现在也没外人,就随意一些好了。”
话已经这么说了,如果是旁人也就顺水推舟了,可吴美兰却还是不敢逾矩,小心走到陆蓉面前,规矩俯下身去:“吴氏见过郡主。”
一旁的柔姨娘有些怔愣,她入府之后似乎还没有规规矩矩给陆蓉主动行过礼,现在见吴氏这般,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知味,倒像是自己失了礼数一般。
陆芯默默看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氏吴美兰是那种略微丰腴的美人,倒不是胖,而是韵味十足,脸如玉盘,两颊白皙又带了一些分红,鼻子是那种小小的挺翘的,眼睛不是很大,却又细长,给人一种很没货的感觉,嘴巴微微上翘,上嘴唇中间还有一颗唇珠,宛如一颗樱桃一般,总之,吴氏是个很美的人,而且是跟府中其他女子不一样的那种美,她的丰腴,多一些就过了,少一些就少了韵味,正正是恰到好处。
如此美人,竟然会拖到二十多岁,陆蓉不禁有些怀疑吴家究竟是要做什么,其实陆蓉不清楚的是吴家原本是要把人送给皇家,只可惜被拿来临时当做了棋子送入了相府。
有位年轻些的姨娘见陆芯一直低着头,有心刺激她一下,道:“三小姐莫非是想起你那去世的母亲了,也对,这样的场合最是触景生情的。”
负责来料理婚事的白嬷嬷蹙眉,有些不喜欢这位姨娘的口无遮拦,那边的陆芯倒是没有说什么,反倒是一副委屈的样子。
陆蓉见状,面儿上并没有露出子幸灾乐祸的样子,只是淡淡笑了小。
另一位年纪大一些的姨娘斥责道:“妹妹才刚进门,你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真是不应该。”
那位年轻的姨娘脸色一白,不敢说话了,只好低下头去。
如此一来,氛围就有些愣了,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沉寂,这个时候,吴美兰却站了起来,主动走到陆芯面前,柔声道:“三小姐跟家中长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三小姐对长姐情深义重,现在我嫁了进来,咱们以后一个府中住着,我自然会把三小姐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说着,还主动伸手握住陆芯的手,陆芯竟然也没有阻止。
众人看的惊讶,却还是有人赔笑道:“说的不错,三小姐也莫要伤心了。”
吴美兰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道:“诸位放心,美兰一定会好好跟诸位姐姐学习,一起侍奉好相爷和诸位小姐。”她的语气很谦卑,态度也没什么大问题,让人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甚至陆蓉身边的百灵和林嬷嬷都觉得这新姨娘真的是懂事,却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提前预演的。
陆蓉看着这一幕,着实是忍不住笑了,吴美兰跟陆芯这一出戏还真的是精彩,若是真的如此情深,大可以背着人,何必在人家如此呢?究竟是陆芯故意这般惹人怜爱,还是二人互相一唱一和?但是不管如何,这位吴氏初来乍到算是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一下子就博得了府中大部分人的好感。
陆芯眼里星星点点,道:“多谢姨娘关心,芯儿自然也会尊敬爱戴姨娘。”
陆蓉再次失笑,道:“三妹妹现如今是愈发懂事了,但是别忘了爱戴其他姨娘之前,你还有母亲和自个儿的亲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