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我可以给您,但,您要答应我一件事。”
乔启深吸了一口气,单薄的肩膀轻颤着,低声说道
“你在跟我谈条件?”
他带着些瑟缩的话刚落地,沈诃冷冰冰的声音就跟了上来,乔启咬着牙抬起头,带着些水色的漂亮杏眼直视着,抱胸站在床边,满脸 不耐烦的沈诃。
“是。”
这下倒是把沈诃给逗笑了,这世上能配的上和他谈判的人不多,眼前这个七七,更是不够格。
于是他一撩刚出门披上的长袍,挑着眉毛,坐在了床边上,微微仰着下巴,俯视着床榻上缩成一团的乔启,带着些不屑地说道
“你配吗?”
是啊,眼前这个人,把他的生杀夺于都攥在手中,他哪里有资本,去和这人谈判。
乔启抽了两口气,藏在薄被中的手攥了攥,最后他红着眼眶,下定决心一般,伸出手来搭在了衣领,双眼直视着沈诃略带不屑的冷漠脸,双手一使劲,他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裳,就顺着他白皙的肩膀滑了下去。
塌上的少年像一条蛇般,蹭上了沈诃的身体。
他没有什么资本,除了手上沈诃那块玉,就是,他自己。
少年白皙的身子还残留着,刚刚被粗暴对待后的青紫,反倒是透出几分凌虐的美感,定力再好的男人,见了怕都是要吞上一口口水,他以为,沈盟主也不例外,他也没理由拒绝自己——
却没想到,他没有贴上温热的身子,反倒是蹭上了冰冷的刀锋。
“抱歉,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在门外偷听的凤诀闻言又是咬着牙,恨恨一跺脚,酸的他迎风流泪。
又来又来又来又来??
沈诃的话音刚落下,见乔启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挑眉头,非常不怜香惜玉的反手一剑鞘将塌上那人,挑到了地上,随后冷着脸,居高临下地说着
“我的耐心有限,我劝你最好别再耍花招,老实把你捡的那块玉,还给我。”
越往后说,他的语气便越差劲了,尤其是到了后面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了出来。
被一剑鞘扫在地上的乔启,干咳了两声,见沈诃身上真的带了些杀气,他只好从亵裤中藏着的暗袋里掏出了,那天沈诃在陆家别府扔掉的那块粗雕白玉。
那天听到声音后,他就在苏将离午睡时,多了个心眼,跑到草丛里摸了半晌,竟真摸到了这东西,想着左右都拿到了,就留在了身上。
在看清楚七七手上的东西后,沈诃的心跳快了一拍,但他的面上仍旧是平淡的模样,看来这小子这次倒不是骗人。
也算他运气好,这确实,是他珍视的东西。
于是沈诃的语气多多少少缓和了不少,他朝着地上跪伏的乔启低声道
“给我。”
沈诃身上那笃定的上位者气势,让乔启差一点就本能的将手中唯一的筹码给交了出去,但他在刚双手奉出去的时候,忽的像起了阿姐的脸,他猛地收了手,站起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玉护在心口
他红着眼睛,将手中的那块玉,高高地举过了头顶,抖着声音说道
“您先答应我一件事,不然,不然……不然我就把这玉摔了。”
先是和他谈判,现在又威胁他?
沈诃微微眯了眼,手指不动声色的摩挲起身侧长剑的剑柄,乔启看在眼里,脚都软了,但他仍是强挺着站在沈诃五步远的位置,抖着胳膊举着玉。
要不是担心那玉会不会摔地上被损坏,沈诃早就上去一剑削了他了。
“不就是放你条命,可以。”
无所谓,反正他七七就是一个小喽啰,也翻不出去天。
沈诃冷笑一声,道。
谁知道几步外的乔启并没有按着沈诃的想法,放下手中玉,反倒是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双眼直视沈诃,低声道
“不,乔启不是要您放我走。”
“七七知道,您和凤公子现在都是七王爷的人,我想请您……”
下面的话像是烧烫了的烙铁一般,卡在乔启的喉咙,他无比干涩地开口道
“请您,杀了京城太子党,贾家的贾高晗”
这人沈诃知道,他在把苏将离救回来的时候,就派人打探了七七还有那天那几个倒霉鬼,都是什么身份,那时候他就觉得莫名其妙,这七七是不是傻,通敌还通个和他仇家一脉的,那不是给人当猴耍吗?
要么怎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
他长姐被贾高晗强迫,失了清白又被退婚,还诬陷她私通,被逼无奈下只得沉溏,以自证清白。
却那知世人众口铄金,人死了还不曾放过她,在家中打小备受她疼爱的幺子,乔启,为了她来到京城,督查院却营私舞弊,还反手把他卖到春风楼。
可是那这也不是他,反手把苏将离也给坑了的理由。
难道这世上的人,自己遭了难,就能理直气壮的把苦难也横加在别人身上吗?因为他凄惨,就能双标当白莲花了吗?
“乔启知道,这样威胁沈盟主,只会惹得您不快,但乔启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低低一笑,豆大的眼泪怔怔地落了下来。
沈诃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随后他松开了捏在剑柄上的手指,语气平缓,却处处透着令人信服的笃定的说道。
“我知道了。”
这简短的四个字,像是一道光打在了乔启满是阴霾的心上,他的目光投到了窗外渐渐亮起的天际,流着泪,喃喃道
“谢谢您谢谢您……”
长姐,这样,小七也算对得起你的在天之灵了吧。
说着,他膝盖一软,呜咽着跪在了了地上,手指松开那块浸了些血色的白玉,沈诃几步走到他身前,轻描淡写拿起那块玉来,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虽然可怜他,但这不影响他厌恶他。
“乔启不会让沈盟主为难的。”
与乔启擦身而过的瞬间,沈诃隐约听到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说着,但这也没有绊住他的脚步,他仍是不回头的走着。
只是他走了还没两步路,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重物撞击的巨响。
这声巨响把在门外偷听的凤诀都给惊着了,他一脚踹开了房门,就见沈诃身后的粗壮的床柱子上,挂着大片散着潮湿的热血,乔启已经是毫无生气地,瘫在了地上,间或手指抽搐几下,几个呼吸后,连手指都不在动弹了。
“还挺刚烈……”
凤诀见这喷成一片的血泊,低声喃喃着
他这是,把自己的命也压上了,他说他不要他留的那条生路,只要他杀了贾高晗,所以,他就真的,把命留在了这儿。
沈诃回身,看着少年那渐渐冷下的身体,心里一时荡起千层浪。
日头渐起了,每一天都还是新的一天,有的人还有未来,而有的人,已经彻底地埋葬在黑夜当中,他们也许高贵的身居权位,也许卑微的命如草芥,但在赴死的那一刹那,众生平等。
“哟,小诀子这怎么了,没睡好啊?”
一大早的,七王爷傅司虞就拎了个酒,哼着小曲踱步到了凤家,没办法,家里王妃管的严,他可有喝酒那贼心,就是没贼胆。
一听到傅司虞嘴里说出昨晚俩字,凤诀就又想起昨天血染客房那一幕,嘴角猛地一抽,无力的摆了摆手
“别提了。”
看热闹看出人命了,你说他倒不倒霉吧。
“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让本王爷乐呵乐呵?”
一见凤诀那跟吃了屎一样臭的脸,傅司虞马上就来了兴致,一手斟上杯小酒,一手哥俩好似的,搭在凤诀肩膀上,笑嘻嘻地说着
“我发现,你这人可挺损啊,你的快乐就建立在别人痛苦上面?”
凤诀黑着脸,一把甩开傅司虞的手,忿忿地说着
“那可不,尤其是你。”
闻言傅司虞眉毛一挑,竟还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道
“报——”
门外踢踢踏踏跑来一个侍卫,手中捏这个朱红色的信函,大汗淋漓地一路从府邸门口,跑到了凤诀的别苑,一见他们三少爷,便火急火燎的把手中的信函奉了上去
“三少爷,太子府上的人送来的。”
太子……?
这两个字一出来,座上的二人皆是一愣,神色也从刚刚的嬉笑,变得严肃了起来,凤诀先是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也没拆开,挥手让那侍卫下去,转手便将手中的信函,递给了傅司虞。
傅司虞手指一挑,信函粘口处便是一松,一张烫着金边的小巧贺函便掉到了他的膝上。
入手,白底黑字龙飞凤舞地写着——
邀家弟,七王爷傅司虞小楼一叙。
这给凤诀给看愣了,他捅咕捅咕傅司虞的肩膀,有些纳闷地说着
“他这是整那出啊,邀请你,这贺函送我府上干什么?”
“整那出不知道,但他既然知道送你府上,估计我的什么行踪,他都怕是一目了然。”
说着傅司虞冷笑了一声,随手将那薄薄的贺函收入了袖中,连那坛老酒都顾不上,起身便要走。
“等等,说不定有埋伏,我陪你去!”
见状凤诀也坐不住了,他腾的一下站起了身,拉住傅司虞的袖子,面色严肃,低声道、
“此行危险,你留在凤家,不然我真出事了,都没人救我,是吧?”
被拉住袖子的傅司虞深吸了两口气,反手拍了拍凤诀的肩膀,带着些不容置喙,坚定地说道
“太子他心狠手辣的,说不定就设了个套等你过去,一刀宰了你呢, 你先别冲动。”
虽然眼前的傅司虞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凤诀还是执拗的摇头,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见傅司虞没说话,凤诀又接着苦口婆心地劝道
“如今贺将军还未班师回朝,咱们在京城的底蕴又比不上太子,盲目的和他对上,劣势的只会是咱们自己。”
“那你说,怎么准备?”
傅司虞有些泄气的松开了搭在凤诀肩上的手,一屁股坐回了太师椅上,拧着眉头望向一脸沉思的凤诀,问道
“我不同你去,但是需要找一个武艺高强,又信得过的人暗中护着你……”
凤诀摸着下巴,脑中不断的搜索什么人比较合适——贺玄不行,他虽然是贺将军的儿子,但被他大哥惯得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活脱脱一大少爷,他府上的侍卫也不行,打不打得过,都说不准,能有什么人是又信得过,又能打呢?
昨夜折腾的太晚,现在一想什么事,感觉脑袋都疼,凤诀揉了揉额角,耳朵里忽然钻进来个声音。
“沈诃你脸色好差啊,早上吃饭了吗?”
苏将离伸了伸懒腰,像一只猫一样,眯眼看着沈诃,忽的发现他眼下卧着两片乌青,挠了挠头,伸手拉拉他的衣角,道。
昨天晚上他睡得像头死猪,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一早起来出来遛弯,就“意外”的和沈诃在他的小院外,来了个相遇。
沈盟主身上沾着露水,也不知道在外面晃荡了多久。
他看出来我脸色差,还问我有没有吃饭?
苏将离他关心我?
他早上第一句话就是关心我的身体,苏将离他果然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