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部走,天气越是干燥炎热,从京都都北境,还要经过商州,青城两个郡县。众人舟车劳顿到达北境,因是秘密来访,北境郡县的县令也是不知情的,倒是刚到城门,就有将军府的人来了。
来人是镇北将军虞远年的手下校蔚卫泽礼,卫泽礼年纪也不大,二十七八,身材高大魁梧,左脸还有一个不大不小在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疤,人笑起来时,憨厚的很。
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下,楚无怜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镇北将军府,宅子有些老旧了,岁月的洗礼让老宅子的黑色瓦片都有些褪色了,白墙发着灰,没想到这镇北老将军如此简洁,宅子都这样老旧了,都不曾修整。
“我外祖父啊!可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将军。”北景辰笑了笑,待楚无怜进入府中,才知道为什么北景辰说镇北老将军是个穷将军了。
进了府就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十几个孩子,他们在追逐打闹,院子的左边是个空旷的堂子,里面有十几张小案桌,也有几个孩子坐在案桌前读书写字。
“这些孩子的父亲都是咱们镇北大军的,父亲战死沙场,有些母亲死了的,有些被遗弃的,老将军便都收养了,将军平时都忙于军队中,都是几个老妈妈管着这些个孩子。”卫泽礼说道,楚无怜驻足在原地看着孩子们,北景辰想这少年应是喜欢孩子的,在北陵街上,他若是看到玩耍的孩子,也会多看几眼。
那些孩子们看到有好几人进了府中,胆子小的都躲进了堂子里,胆子大一点的会走上前来。
有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见楚无怜望着他们,她谨小慎微的走到楚无怜面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小哥哥,你真好看。”
楚无怜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他蹲下身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有个小胖子男孩也跑了过来,对着身边的小女孩说:“这明明是个小姐姐,哪里是小哥哥了。”
“小哥哥就是小哥哥。”有了同伴过来,小女孩胆子略微大了一点,看刚才楚无怜摸了她的头,她往少年的怀里蹭了蹭。红罗从包袱中拿出两个皮纸包好的糖人,给了一个给小女孩,又给了一个给胖男孩:“我家殿……我家公子是小哥哥哦,不是小姐姐,小朋友可不要再喊错了。”
胖男孩收到了糖人,咧嘴对着楚无怜笑着:“小哥哥……”男孩没有门牙,一笑就露了弱点,旁边就有几个孩子捂嘴笑着:“小虎子,没牙齿,哈哈……”见这两个孩子都有了糖人,其余的小孩子通通望向楚无怜。
红罗无奈的摊了摊手:“公子,没有了。”那两个糖人也还都是因为她嘴馋,她家殿下给她买的呢!
北景辰让沈怀苍去将军府前头那个街巷处,那里有小贩卖着糖人,让他去买几把来。没一会儿,沈怀苍便一手拿着一把糖人回了将军府。
楚无怜接过沈怀苍手中的糖人,他不好意思招呼着孩子们过来领,罗成蔚替他吆喝着孩子们过来领糖人。孩子们都拥了过来,都挺乖巧的,不吵也不争,都会排好队等着领糖人。
刚才那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孩边吃糖人边蹭在楚无怜身旁,声音软软的说着:“哥哥糖真好吃,哥哥身上和糖一样,好香呀!”楚无怜干脆将她环在怀中,接着给其他孩子递糖,罗成蔚蹲在楚无怜的身旁,来一个孩子他就询问几句,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会不会认字的一些问题。
两个少年本身就稚气未脱,在一群孩童面前,不由显得两人倒像个大哥哥的样子,北景辰站在一旁,看着只默默发糖,不说话的楚无怜,不由的笑着。
后面一个瘦瘦高高的大一点的男孩,准备轮着他领糖了,罗蔚成像问其他他孩子一样问他,瘦高的男孩不乐意的轻哼了一声:“哥哥,你怎么问这么多话啊!你看这个好看的小哥哥只发糖,不问话。”
罗成蔚捧腹大笑了起来,看着身旁的楚无怜:“这个哥哥啊!他要是会问你话,我就明天还买糖人给你们。”
楚无怜轻轻抿唇,琉璃瞳孔略显柔和问瘦高的男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阿林”瘦高的男孩声音非常大,深怕旁边的刚才话多的哥哥听不见,罗成蔚没想到在楚无怜这吃了瘪。只见那个瘦高的男孩在孩子群中吆喝着喊,指着罗成蔚:“明天那个哥哥还买糖人给我们吃哦!”
“哇……哦……”孩童们的声音欢呼起来,罗成蔚有些尴尬的抠着头站起来,孩子们领完了糖,就都散开了。北景辰走来,拉起楚无怜,众人正准备跟随着卫泽礼去后院。
“今天怎么都吃上糖了。”来人声音洪亮但有些嘶哑,楚无怜转身,虞远年已年过七十,一头白发束得极为精神,一身军装挺拔如松,气势刚健似骄阳,面色严肃。但听到这些孩童唤他年爷爷时,整个人目光变得轻柔,将跑来的孩子高高举起来问着:“树儿,谁给你们的糖啊!”
小女孩指着一旁的楚无怜:“小哥哥……”虞远年将小女孩放到地面上,转过身看到楚无怜时,愣了楞,见这红衣小年怎的这么眼熟。
“外祖父。”目光偏移下,就看到北景辰朝他走了过来,虞远年拍了拍北景辰结实的肩膀:“一年不见,辰儿都娶亲了,你母亲传信说你要来,我就让泽礼先去接你了。”北景辰时看外祖父这副风尘仆仆军装都未脱的模样,北景辰就知道他这外祖父又是在军中呆着了,要是他这次不来,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一趟。
“这两个孩子?”沈怀苍虞远年是认识的,罗蔚成年纪还小,他常年在边境哪里会认得,但听北景辰说是罗季的独子,他就知道了。
对于楚无怜北景辰未说,等几人进了茶厅,只有他们三人时,北景辰才说:“外祖父,这位是南楚的二殿下,她母亲是莫痴离。”
虞远年原本提着茶盖的,听到莫痴离的名字,茶盖直接翻到在了桌上,他仔细又看了看这孩子,怪不得这么眼熟。他最后一次见莫痴离是去接虞乐回来的那年,那时候莫痴离已经十二岁了,这孩子和他母亲长得还真是极像。
北景辰将近来京都发生的事和虞远年说了一番,对于夏家的事,虞远年虽远在边境,但也听说了一些的,只是没想到北疆过去二十多年的事又被翻了出来。对于木达鼎阳,虞远年已没有多少记忆,听到北景辰讲述了木达鼎阳的事,心中甚是感慨,也是忠心之人。
“原是你母亲改名换姓了,还去了南楚,怪不得我与乐儿将北陵找遍了,也没有发现痴离的踪迹。”那些年,虞远年一直都在寻找莫痴离,每年他都会独自骑马带上一壶烈酒去天眼湖看望莫将夫妇,心中一直有愧。
楚无怜听着虞远年说了一些往事,她还未去北疆,但从虞远年的口中已然能想象当年生活在北疆的族人是多么自由幸福。她母亲幼时也是在父母亲人的疼爱呵护下成长的,在没有遇到父亲之前,母亲定当吃了许多苦头。
北景辰同虞远年谈到北陵在西邱暗探之事,虞远年沉思一会说:“你来之前可有和督察院的段内廷会面,北陵在西邱安插的暗探皆由他的长子段少宇调配,你若是去西邱,要先去找段少宇。”
“此事父王已同我说过,段内廷也已通过督察院的人将密信传到了段少宇的手中,只是这段少宇迟迟未回信。如今西邱形势复杂,我想带怜儿去了北疆之后,亲自去一趟西邱,我 要去找一个人,段内廷说只有那个人知道段少宇如今在西邱的情况。罗御史猜想,段少宇失踪也许身份暴露了,他手中还有几分密件无法传回,此去我不但想拿回密件,还想将人一同救回。”这份密件关系到西邱临北境这一边界的布防情况,还有西邱所有官员名单信息,有了这些,若北陵与西邱真有一战,这将会事北陵致胜的关键。
虞远年忧忡的说:“如今这西邱总是在我北境滋扰生事,怕是这一战必不可免,只是百姓又要受苦。”
楚无怜望着手中的茶,这天下形势,西邱与夏洲再战,北陵与西邱也终会兵刃相见,南楚又会何时被战事引入。
晚饭后,北景辰见楚无怜独自一人手中握着玉笛,站在院中,抬头看夜空那一轮明月。北境日夜温差大,白日虽很是炎热,但到了晚上就变得凉沁,只见红罗手里拿着一见长袍准备走过去给她家殿下披上。她看到北景辰微微行了礼,北景辰做了个嘘的手势,拿过她手中的长袍向楚无怜走去。他将长袍披在少年的肩上:“怜儿,在想什么?”
楚无怜回头望着他,睫毛上下煽动着,认真的问他:“何时天下才能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不必受战争之苦。”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他曾想劳烦上苍,许下此愿,可上苍似乎也没办法给他回答。
北景辰双手背在身后,也抬头望着空中皎月:“天下统一。”只有天下统一了,才不会有国与国之间永远休止的争斗。
“那殿下是想一统天下吗?”少年问的很是认真,北景辰缓缓低下头看着他,沉默不语,少年侧过身子,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不是只想当北陵的王,他想当天下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