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怜已强撑了许久,一出姜府,整个人因为虚脱,头一晕,差点倒下去了。他左膝跪在地上,用玄红剑支撑着,罗成蔚跑过去扶着他的左臂,将他拉起来:“无怜,你伤的这么重,要不我背你回去吧!”
“不必。”楚无怜轻轻摇头,在原地停滞了几秒,继续向前走。
罗成蔚跟在他身后碎碎叨唠着:“你都这样了,还没走回客栈,人就晕了,到时候红罗姐会被吓死的。来,我背你……”说着就弯下腰,等着楚无怜爬上来。
“我说了,不必。”楚无怜语气坚定地绕过他的身旁。
“你这小子,干嘛非要这么逞能呢?”这话一说,楚无怜冷眼一望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礼了。因为他与楚无怜时常在一起比招切磋,二人的关系,在他眼底算得上是相互欣赏,能成为朋友了。
他自然就不怎么唤楚无怜殿下,只是刚才那句小子,确实有些失了礼数了,他乖乖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北景辰大步走上前,一手放在楚无怜的腰上,一手放在他的肩上。还未等少年反应过来,就被他整个抱在了怀中:“你……”
“都伤成这样,就不要再强撑着了,嗯?”他的语气担忧带着一点哄意。
楚无怜抬眼对上他闪烁的视线,少年眼角笼着一层浅浅红晕。
“段少宇的轻功好,你为何不随他一起离开。”段少宇赶到欲仙楼同他说时,救他的小少年被困在了姜府。
他也顾不上外祖父带的虞家军是否已经到了边境,带着罗成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姜府,最终还是让这孩子受了伤。
少年偏开视线,眼睫微微颤抖:“我在,能拖延时间。”
北景辰神色变得严肃;“若是下次再遇这般危险,要以自己为重,你伤了,可知我会有担忧。”
少年淡如玻璃般的双眸,抬眼望着他的脸庞,轻轻一扫,半天才从鼻尖挤出很轻的声音:“嗯。”
月光落在二人的身上,若只去看月光下的影子,倒像一少年郎抱着自己的意中人。
罗成蔚默默在不远处跟着,心底也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气恼,边走边踢着一块小石子。
他的热情楚无怜连着拒绝了两次,怎么到了四殿下这,一下子就变得和只乖巧的小白兔一样了。
北景辰能感受到怀中的人因为受伤,在微微颤抖着,他将少年抱更紧,加快了些脚步。
罗成蔚要小跑才能跟上自家殿下的步伐了。
红罗在二楼听到了声音,她一出房门,见四殿下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她慌得差点一脚没踩稳,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幸好被罗成蔚扶着了。
红罗看见自家殿下一脸煞白,虚弱的躺在北景辰的怀中,瞳孔睁大,着急的问道:“四殿下,我家殿下这是怎么了?”
楚无怜因为穿着一身黑衣,那右臂的血渍在微光下也看不清。红罗也没看到哪有伤口,直到北景辰将楚无怜放在床上,北景辰那一身蓝衣上血迹斑斑的。
红罗只觉得,脑袋中轰隆一声,声音已经带着呜咽了,跪在床前:“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伤倒哪了?”
她一摸自家殿下的右臂,黑衣上湿漉漉的,她摊开双手,手心中都是血。不是说好只是去欲仙楼几日,怎么突然伤成了这样。
楚无怜看红罗担心得脸都苍白了,她虚弱的轻轻摇头:“我无事,只是手受伤而已。”
北景辰上前想检查楚无怜的伤口,只见警惕的往床里头挪了挪:“殿下出去吧!红罗会帮我包扎的。”
“你伤的很重,让我看一看。”他深邃的眼眸中此刻只有心疼和担忧,他只想亲自看看少年伤得到底重不重。
虽然这次少年只身犯险为的是南楚的百姓,可若未和他去欲仙楼,他也不会冒险进姜府,也不会伤成这般。
面对北景辰的关心楚无怜从刚才乖巧的兔子,一下变成了受惊的兔子,原本躺在床上的他,突然坐了起来:“不用,我伤的不重,殿下出去吧!”
他怕北景辰那带着关心的双手会扒开他的衣服,要来检查他的伤势如何。
“那……好吧!”楚无怜已然不想接受他的关心,有时候他的关心对少年来说是一种莫名的负担。
等北景辰出了房门,红罗才上前解开楚无怜的衣服,衣服上满是血腥味。白皙的右臂上干涸的血迹,剑伤上还有鲜血缓缓流出,看得红罗眼角两旁的泪唰唰地就流了下来。
红罗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止着血,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疼吗?”
“不疼。”怎么会不疼,少年的额间因为疼痛微微冒着汗,上齿轻咬着早没有了一丝血气泛白的唇瓣。
“您快吃一颗止血丸。”红罗从药瓶中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喂给楚无怜吃,幸好走时,七殿下准备了各种的伤药。
伤口上了药,红罗用帕子擦拭着右臂上有血渍的肌肤,那盆清水已然成了血水。
“殿下,您不是说去欲仙楼了吗?怎么伤成这样了。”她这几日在客栈担惊受怕,虽然罗公子总安慰她说没有事,可她眼皮一直跳啊跳的。
楚无怜也不知该怎么去和红罗说,只说在欲仙楼遇到了一些事,没有提及姜府刚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打斗。
他知道红罗会心疼担忧,如果知道他做了那般危险的事,她定会一直责怪自己的。
“殿下,您答应奴婢,以后不要再受伤了。”她与七云跟随点殿下到北陵,出发前,他们对王上是发了誓的,要用命护好殿下。
可自从殿下到了北陵,她好像没有一次护好过殿下。
她看向门外,原本以为四殿下能护好殿下的,不过还是她的想法太单纯了些。
楚无怜轻轻点头:“嗯,我有些累了。”他是真的累了,这几日在姜府他没有一日休息好的。
他突然有些敬佩段少宇,能在西邱做暗探,荡然自若的生活了七年,一心只为北陵。
见红罗打开了房门,北景辰进了房,迈着大步,走到楚无怜的床前:“伤势如何?还疼吗?”
“无事,不疼。”楚无怜的声音很轻。
“要不要我给你读江湖话本子,讲故事?”北景辰的指尖拂开少年因为汗渍,粘在额间的发丝,出发前,他让怀苍随手在行李中准备了一本。
楚无怜的瞳孔微微睁大了些,他没想到这人还随身带着话本子,他自己都没让红罗准备,想着应当没有什么时间。
“好。”
红罗看自家殿下应下了,有些担忧的看着床上的人,楚无怜轻轻摇头,她便只好退了下去。
北景辰起身亲自回房,拿了话本子,然后给楚无怜念着,楚无怜侧躺着,认真听着。
念着念着北景辰先有了睡意,就那么趴在了楚无怜的床头睡着了。
楚无怜将北景辰手中还捏着的话本子,收了起来,放在枕头旁,也不去唤醒他,缓缓闭上双眼,浅浅睡去。
半夜,北景辰听到少年嘴里呢喃喊着:“王兄,王兄……”
北景辰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家趴在少年的床头睡着。
床头微弱的烛光印得少年的脸颊绯红,他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额头,竟烧的滚烫。少年双手用力的揪着被角,右臂的伤口将白色的亵衣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迹。
北景辰掏出怀中锦帕擦拭着他额间的汗珠,见楚无怜一直喊着王兄。
他将少年裹在被中,双手将少年抱了起来,让少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后脑勺:“我在……我在……”
昏沉中听到这句我在,楚无怜原本沉重的呼吸变得缓和了许多。少年还束着发,北景辰怕少年睡的难受,想摘了发带。
又想起楚无怜从不让人碰发带,蜷缩的手指收了回来。只将少年裹在被中,抱在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脑勺,重复着:“我在……”
红罗睡在隔壁,也是担忧,便掌了灯过来,推门而进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北景辰像抱着孩子一样抱着楚无怜。
红罗轻步走过去,发现他家殿下脸颊绯红,北景辰轻声说:“怜儿,发烧了,你去取下皓儿准备的退烧丸。”
“是。”红罗又回了一趟房间,取了北景皓自制的退烧丸,端了一杯温水,喂楚无怜吃下退烧药。
“四殿下,奴婢来吧!”红罗坐在床头,从北景辰的怀中接过楚无怜,摸了摸殿下的后背,衣服都有些湿了,幸好没有被四殿下发现。
北景辰站了起来,红罗将楚无怜轻轻放在床上,掖好被角:“辛苦四殿下了,我家殿下出了一些汗,奴婢帮他换一身衣裳。”
“好。”北景辰转身往门外走去,虽有红罗在这照看着,他还是有些担忧,又在门外站着吹了一会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红罗替楚无怜换着上衣,全程楚无怜都是迷迷糊糊的,嘴里轻念着:“王兄……”
弄清楚后已是丑时了,红罗不敢走了,守在殿下的身旁,见殿下眉头紧蹙,似是做了不好的梦。
可想到刚才殿下靠在四殿下的肩上时,眉目舒张,烛光落在殿下侧脸上,他睡得那般恬静,如同孩童一般。
她好久没有看到殿下这样乖巧的面容了。
长夜漫漫,楚无怜在晨光来临时,才睡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