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蔚再见到楚无怜时,见她额间垂下几缕发丝,琉璃色眼眸中泛着血丝,面色亦有些憔悴,显得她有几分疲倦的柔。
“还好吗?”他将身上的长袍脱下给楚无怜披上,这种关心惹得罗季横了他一眼,他也就乖乖的退后了一步。
楚无怜没想过她再回北陵王宫,是进朝堂之上,不少大臣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位美貌,被王上宠爱的南楚殿下。
这看了一眼,自有人心中想,这样好看的少年,也难得王上动心。
金銮殿上隆重肃静,百官束手而立,众人只敢抬头看一眼,就都低头屏气凝声。
楚无怜双手相交在腹前,一身清冷,不占凡尘,一步步迈着步子走到龙椅之下。俯身行礼:“无怜拜见王上。”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王上,他们之间一直是你我相称,这让北景辰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这一声王上,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拉得似乎远了。
北景辰轻轻抬手,楚无怜退到了一旁,眼眸低垂着,在这大殿之上亦只有她一人,孤身相立。
罗季出列,义证词严地道:“王上,刺杀汾安王爷的刺客们,都已签罪状束书,刺客为南楚中人,还望南楚给北陵一个交代。”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罗季,看向楚无怜,这些眼神的压迫,就像一块块沉甸甸的石头。
立马有人出列附议道:“王上,那为首的女刺客自小是在南楚小殿下身边侍奉,看来与南楚小殿下的关系非同一般啊,她那罪状书中也写道,受人指使。”
接下来又出列了几个大臣,都是进言楚无怜和南楚的,总而言之就是南楚包藏祸心。
罪状书呈到北景辰的面前,他只稍稍看了看叶依依那一张,微微一笑道:“南楚殿下尚在京都,罗御史认定南楚会做这样的傻事?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北景辰漫不经心的问着,眼神却深邃而让人战栗,几个大臣也不敢答话,低着头。
“王上,南楚与夏洲早有联盟之心,只是南楚小殿下没有料到自己的人会受不住酷刑,出卖了自己吧!”罗季不屑的瞥了一眼还淡定自若的楚无怜。
楚无怜深深呼吸一气,低垂的眼眸瞬时抬了起来,眼眸透着丝丝寒冷的走到罗季面前:“罗御史认定此事是我南楚所为,就是因为叶依依是我身边的人,您又怎么确定她一定是我身边的人呢?”
“呵……”罗季冷呵了一声,与楚无怜对视:“她那罪状书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若不是殿下身边人,怎会对殿下一切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真的吗?”楚无怜的声音向来清脆带着柔和,加重的声音让她身为王室殿下的气势直直的压了下来,让罗季的傲慢都低了几分。
楚无怜转过身来,面对北景辰,她缓缓抬手,将束发的红发带取了,三千青丝落于肩。
“这……”罗季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殿上大臣皆是如此,没有束发的楚无怜少了少年的丝丝英气,只剩下女子的清美柔弱。
高坐在龙椅上的北景辰惊得也站了起来,楚无怜为了证明叶依依并非是对她了如指掌,不惜揭穿自己女扮男装。
比起南楚在质子身份上,骗了北陵,将刺杀汾安王爷一事,扣在南楚头上,那这算不得什么了。
“罗御史,不是说叶依依对我了如指掌吗?她怎么连自己的主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此事到底是南楚所为,还是他人嫁祸,大人还看不出来吗?”这又是发现南楚殿下是公主,又被楚无怜三问的,问得罗季瞠目结舌。
“都说监察院是天下最为严密之地,可却只因一个女刺客的只言片语如此轻率,传了出去,监察院还能担得起这个称号吗?”
楚无怜冷眼横向所有殿上的官员,她双手用力的紧握着,问所有的人:“你们逼我,就是逼南楚,如果南楚和夏洲真的联盟,在座的各位就真的这么有自信能压住两国?”
她是在强撑,可她却一步也退不了,龙椅上的人帮不了她,她此时是南楚的殿下。她的这句问,是问这些人,亦也是问北景辰。
这句话真的说了出来,大殿上的人反而慌了,面面树敌,对即将要征战夏洲的北陵实为不利。
不是北陵压不住两国,是两国联盟,打起来太废兵力人力,就算最后赢了,也是伤痕累累,这些他们不是不明白。
罗成蔚出列,轻轻一笑:“殿下言重了,北陵与南楚交好,怎会想要逼您和南楚呢!只是这刺客实在狡猾,竟敢污蔑南楚,臣等相信王上定会严肃处理,还殿下一个清白。”
楚无怜的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北景辰身为北陵王上也不能示弱,罗成蔚此时的话,正好化解了这殿上的沉重气氛。
只字不提楚无怜此时的身份问题,也让北景辰针对此事,更好的发话,殿上其他大臣也不敢接话了。
北景辰对着罗成蔚满意一笑,目光深邃的看向罗季:“听说罗大人最近身体不适,处理案件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叶依依一等人都调去刑部重新受审吧!”
“是。”罗季只能憋着气往肚子里咽,他是那么胸有成竹的肯定,结果这南楚殿下是个公主,那叶依依所谓了如指掌的话便不攻而破了。
而且楚无怜的那一番硬话,也是表明了她的立场,如果真的北陵一直逼,南楚就会和夏洲联盟。
而她在京都的生死,比起整个南楚又有什么重要的。
楚无怜抬眸看向罗成蔚,浅浅抿唇一笑聊表感谢,她是真的累了,这下她可以休息一会了吧!
“怜儿……”
沉重的眼眸缓缓闭上,她此时看见了北景辰从龙椅上向她奔来,不过她还是倒在了冰凉的地上,没有温暖的怀抱。
宫里的消息都炸开锅了,南楚殿下是女扮男装的,王上并非喜爱男色。楚无怜在殿上晕倒,王上朝都不上了,亲自抱着人回了未央殿。
朝堂之上,众臣唏嘘离场,罗季沉着一张脸,沈卫笑着走来轻拍拍罗季的肩:“罗御史啊,您又何必这么急慌慌的将此事呈到朝堂上呢!”
罗季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怒反而笑着,压着嗓音小声道:“这得罪了南楚不说,还得罪了王上,可让王后娘娘怎么做啊,这事真的太过草率啦!”
沈卫故作轻叹一声,这南楚殿下可是王上心尖尖上的人,北陵现在也没想过要去攻打南楚。罗季这人非要一意孤行,被南楚殿下啪啪的打耳光了吧,还两面得罪人。
罗成蔚从后面走来,俊朗的脸上露着一抹邪笑:“沈大人,暗地里还是少和太后来往吧!”
他还不知道沈卫,被先王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也是傲气了不少。现如今又是想把握与太后的关系,在内阁中站的更稳,又想让静妃在后宫得王上圣心,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
沈卫不答话话,转移了话题道:“小罗大人可要好好审问那些刺客啊,不然罗御史这脸被打的多疼啊!”
这下子暗里帮着楚无怜,和他爹唱反调,还有心情来编排他。
看着沈为洋洋得意离开,罗季怒瞪着自己儿子,冷声道:“看来用不了多久,你爹这位置你就坐得稳了。”
“爹……”罗成蔚无奈喊着,他知道父亲只是因为王上那句话生了气,可他们到底是一家人,还能让那姓沈的钻了空子不成。
出了宫门,罗成蔚也是死乞白赖的爬到父亲里的马车坐着,怎么冷眼相看都下下去。
一路上,罗成蔚故意掀开了车帘,他爹冷得牙齿都打哆嗦了,都不啃和他在说话。都说父母年纪大了,就和个孩子一样需要子女哄,他这爹展现的是淋漓尽致啊!
回到府中,正好是用午膳的时间,今日府中有高兴的事,罗夫人让下人布了一桌的好菜。却看见父子二人,父亲阴沉着一张脸,儿子嘟着个嘴也不高兴,看来今日上朝不太平。
“蔚儿,你爹这是怎么了?”罗夫人看自家老爷满身怒气的坐在桌上,穆婉儿布碗筷时,看到公公的脸色,都有点害怕了。
罗成蔚老实回答着:“我惹爹生气了,还不止一回。”
罗夫人瞅了瞅穆婉儿,怪不得儿子几日都没回府住,她原本还以为夫妻闹别扭,敢情是父子闹别扭了。
“不吃饭,都在那干什么呢?”罗季沉着嗓音不悦道。
众人入了席,往日吃饭桌上都是其乐融融的,今日下人们都不敢靠近了。
罗季突然放下碗筷,对着罗夫人道:“这几日在外面寻个不错的宅子,让他们搬出去吧!”
“爹……”罗季不置信的看着父亲,这可真生气了,都要和他分家了。
穆婉儿半嘟着嘴,低头看了看肚子,和婆婆对视一眼,看来这喜事等公公的气消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