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册封太子的大典,整个京都城都震动了,北陵历朝来年纪最小的一位太子登位。北景皓身为嫡皇子,本就身份尊贵,如今又是北陵的太子殿下,朝中不少大臣纷纷倒戈。
北景逸没有了夏家做支撑,本就势单力薄,如今朝中势力都削弱了。
而北景辰,也没好大哪去,这虞家北陵王虽网开一面,未治重罪,但也都贬为了庶民。朝中除了罗季一干人还在,其余本就攀炎附势的人早被长孙王后收买了。
这北陵王朝历来的规矩,一旦东宫之位册封了,其余身居王宫的皇子都要搬去宫外的府邸,没有召见就不能随意入宫了。
皇子搬去宫外后,一旦时机成熟,就会被送去封地,以免成为太子的羁绊。
李冒看楚无怜在窗旁站了许久,目光眺望着那正在举行册封大典的大殿方向,浩荡的声音连未央殿都听得清。
楚无怜在想北景皓面对朝臣跪拜时,面对那太子之冠加冕时,会是多么不安和惶恐。
“殿下,这太阳晒得很,您退进来些吧!”这烈日晒得楚无怜脸颊通红,可这少年却不顾 阳光刺眼,直望日光,望着眼眶微红了,才低回眼眸。
楚无怜并未后退,指尖摩擦着玉笛,笛穗的冰银线,被阳光一照,泛着蓝白的光。
笛声的独特音色在室内弥漫开来,悠长的曲调一起一伏,或抑或扬。曲子轻轻飘过耳际,漫溢心间。
皇子搬迁,也需要经过礼部各种事宜布置后,才能搬去宫外。
这宫外的府邸就不如王宫这般辉煌阔大了,甚至有些地方还需要修缮一番的。这各项杂乱的事宜办下来,就从盛夏到初秋了。
北景辰要从这明粹宫住到宫外府邸去,楚无怜依旧住在这未央殿,北景辰让李冒继续留在楚无怜的身旁。
楚无怜的手腕转动着剑柄,剑身跟着转动,几剑轻飘飘的挥出,青竹上的长叶落了一片。感受到白色剑光袭来,楚无怜的腰顺着剑躲开,一瞬间,玄红剑与沉银剑就打在一块了。
李冒一听到打斗声从屋里跑出来,看到是北景辰在和楚无怜对剑,便站在原地远远观望着了。
楚无怜这剑术比起刚来北陵那会,可是进步了不少。得亏先有北景辰指点,后又有虞乐教授,和北景辰过了几十招,都还未有会输的痕迹。
可北景辰的剑法可自小就是虞乐教的,楚无怜在最后几招显得吃力,还是输了。
二人的额间都冒着细细微汗,北景辰收了剑:“以后我住于宫外,就难陪怜儿练剑了。”
楚无怜抿着唇瓣,抬起眼眸望着北景辰,眼神示意他进屋。
北景辰进了屋子,发现桌上摆着棋盘,他看了一眼李冒笑道:“看来怜儿不仅剑术进步了,连棋艺也跟着进步了不少呢!”
红罗奉上两杯茶,将窗户。原先殿下是看话本子到深夜,如今是下棋到深夜。
这话本子她还能看得懂,这下棋她不懂,看着也无聊。好几次都打着瞌睡,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明日便要出宫了,今日可要好好和怜儿切磋一番了。”北景辰盘腿坐于桌前,可楚无怜迟迟不愿入座。
看楚无怜那琉璃眸中泛着几分不服输的劲,这刚才输了剑法,指不定下棋还要输棋的。
李冒摇头笑着,知道楚无怜皮子薄,他吟着笑与北景辰道:“四殿下棋艺精湛,无怜殿下还小,应当让着他一点呢!”
楚无怜耳尖微微发红,赌着气的坐下,闷冷着声音道:“棋局如战场,无需礼让。”
“这可是怜儿自己说的哦,待会我可就不手下留情了。”北景辰看这孩子涨红了脸,抬起双眸瞪了他一眼。
红罗和李冒站在一块,虽然她还是看不懂这棋局上的路子,可她今个倒是兴趣昂昂。
这盘棋确实是棋逢对手,旗鼓相当了,足足下了快两个时辰都还未分出胜负。这眼看就快到晚膳的时间了,红罗都不知道该不该去吩咐厨房了。
“李公公,这……还用准备晚膳嘛!”红罗打了个哈欠,真是有点看累了。
李冒低头轻声道:“去准备吧,这棋输赢快分出来了。”
“哦……”红罗挠着头,这也能看出来嘛,这棋盘上的黑子白子看上去悬殊并无两样啊!
北景辰微微一笑,看楚无怜将那白棋落下,少年脸上虽平静,可眼神因为赢了闪过一丝光亮。
“怜儿,赢了。”这可是楚无怜头一回赢了他的棋,要是换成是北景皓,此时恐怕欢呼喜悦,蹦来蹦去了。
可到楚无怜这,只有眉眼稍稍上扬,将心中那份喜悦压在心底。
这晚膳用完,北景辰看起来没有要回乾承殿的意思,红罗将收了的棋盘又摆了出来,想着这二位殿下莫不是还准备下棋。
怕等会下晚了,又会饿,她迈着步子去厨房,端些小吃食来。
北景辰伸手揉了揉楚无怜的头发:“怜儿,我带你出宫吧!”
“嗯?”楚无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北景辰牵着手拉了起来。
红罗端着准备的晚膳,看着两位殿下就这么从自己眼旁走过了,都这个时辰了,还去哪呢!
她懵懵的问:“李公公,四殿下带着我家殿下是要去哪呢!”
李冒摇摇头,笑着道:“我也不知啊!”
这长街熙熙攘攘热闹的很,马车渐行渐远,长街热闹的人声渐稀,最后马车在西郊的河边停下了。
这初秋的凉风徐徐,夜色温柔的包裹着大地,让人心间又凉又舒畅。
北景辰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拉着楚无怜的手腕沿着河边缓行,芦苇被风吹得沙沙响。
宁静的夜里,楚无怜抬起头,望着北景辰的侧脸被橘黄的灯光照得温柔飘渺。世界寂籁,好似只有他们二人,心中就像有小树苗顶破土地,欣喜的感觉。
北景辰突然停下脚步,拉着楚无怜席地而坐,突然一口气吹灭了灯。
一片黑暗袭来,就当楚无怜因为害怕手指要拉着北景辰的衣角时候,一刹间,眼前散发着莹莹的光。
一颗晶莹剔透,圆润光滑的夜明珠,出现在北景辰的掌心中。
楚无怜将蜷缩的手指收了回来,带着疑惑的望着北景辰,看他这般熟悉,定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北景辰将夜明珠放在草地上,四周都泛着亮光:“母妃特别怕黑,父王最爱送给她的就是夜明珠,怕她天黑会害怕。”
“我还小的时候,母妃就会带我来这,吹灭灯,拿出夜明珠。她想锻炼自己,不要那么怕黑,可她每次一吹灯,就把父王送的夜明珠拿出来了。”
提到虞乐,北景辰柔和的目光里泛着濡湿的水汽,楚无怜不说话默默听着北景辰诉说着回忆。
他在北景辰的回忆里找到了另一个虞乐,与母亲有几分相似的虞乐。
张扬,洒脱中带着俏皮劲,在那宫中若不是因为有人宠溺,怎会不同于其他人。
“冷吗?”也渐渐深了,河边的风凉爽中夹着几分冷。
楚无怜点头,诚实的回道:“有点。”
北景辰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手指间停留在那红色发带上。楚无怜躲了躲,连忙起身,双腿一时发麻,她又踩到了草丛中的石子,身体向侧面倒去。
“怜儿。”北景辰迅速起身,伸手想去抓楚无怜,却从侧面将楚无怜随着风飘起的红色发带扯了下来。
楚无怜重重的跌在草地上,没有束发,此时一张清冷的脸庞上因为惊慌染上一层绯红,将原先藏着的美如数尽显。
北景辰呆滞的望着手中的红色发带,有些吃惊道:“怜儿……你,怎会……”
楚无怜露出难有的慌张,有些不知所措的想站起来。却因为太慌,双脚无力,差点又要摔下去,被北景辰一手环着腰拉住了。
微凉的指尖拂开楚无怜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再冷傲的脸也遮不住这倾城倾国的容貌了。
“没想到清清冷冷的美少年,原来是个女娇娥。”北景辰眉眼笑得温柔,左手的食指轻轻划过楚无怜的鼻尖。
楚无怜惊慌的眼神带着几分孩子的委屈望着北景辰,对着天下守了十五年的秘密,却在今日被眼前的人知道了。
也难怪所有人都认为楚无怜是个少年,虽然长得好看,可性子实在太过寡言清冷,没有女子半分娇嗔。
习剑奏笛,读书练字,对小姑娘应当感兴趣的东西半分都不去染指。
虽然纤瘦,可个子比同龄女子高大半个头,说话做事没有半分扭捏。生在江南之地,身上多几分雅致柔弱也正常,再加上年纪还小,细皮嫩肉的少年又惹得谁怀疑呢!
南楚那边可一直是两位殿下,楚无怜与他王兄长得又七八分相似。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南楚的两位殿下俊美,都以为楚无怜是个男子。
北景辰如今回想一下,楚无怜偶有的害羞和孩子气,超过普通少年的美。都快十五的人了,也没有男子喉结突出。
玉玲掌柜那些调戏的话,是他自己陷得太深,未曾在意过他的身份,看得没有旁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