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小六子无奈的望着房中狼藉的一片，北景皓还在不停的摔着东西，这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给摔了。
“哎呀，七殿下，这……这您就别摔了，太贵重了。”小六子连忙阻止着，这北景皓手里准备要摔的东西，可是王上亲自赏赐的辞官窑，价值连城的宝贝。
北景皓瘪着个嘴，小脸蛋上的泪花都还挂着，小六子笑脸哄着，将手里的辞官窑给拽了出来。
“七殿下，您就别生气了，啊！”
宫女这是今日第三次送吃食来了，都不敢靠近北景皓了，前两次送来的都被七殿下给摔了。但凡来送吃食的宫女，那衣裳就没有干净的。
“我说了，我不吃，你们一个个都聋了是吧？”北景皓气鼓鼓的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小宫女。这小宫女望了一眼小六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退出去呢，还是该将吃食放在桌上。
小六子示意她将吃食放在桌上，小宫女麻溜的将饭菜摆好退了出来，生怕待会七殿下撒气到她身上。
小六子捧着一碗北景皓最爱吃的冰糖燕窝羹端到他面前：“七殿下，您都快一天没进食了，好歹吃一点吧！”
北景皓接过小六子手中的冰糖燕窝羹，小六子欢喜的笑着，心想这七殿下终于肯吃些东西了。
可他心中所想并未实现，北景辰用力将那冰糖燕窝羹摔在地上，翡翠碗咔哒烂成了两半，燕窝流淌在狼藉中。
“你们一个个到底是我养的奴才，还是她养的奴才？”北景皓头一回露出这般满腔怒火的样子，吓得小六子低着头，哪里敢开口。
“你都闹了一天了，还准备闹到什么时候？王后踏进屋内，地上各种碎片和饭菜缠在一起，看起来既狼藉又脏乱。
北景皓死死瞪着王后，脸涨得通红，一声不吭。
王后招了招手：“都下去吧！”
“是。”小六子和其他几位宫人退了出去，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房内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北景皓收了没多久的眼泪又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他呜咽道：“母后和父王一样令人讨厌。”
北景皓坐在榻上，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着。
看到北景皓哭得如此伤心，王后脸上的怒气收了几分，坐在榻上另一边。
“那虞乐已被贬了身份，区区一个庶民，哪有让你一个嫡皇子去送别的道理。”
这越说，王后心底的怒气又上来了，这王上即便将虞乐贬为了庶民，却还大张旗鼓的站在宫墙上为她送行呢！
存心给她这个王后找不痛快。
北景皓抬起头，抽抽嗒嗒的，恼怒的看着王后：“我就是要去，虞娘娘比父王母后都好，虞娘娘……”
“啪……”王后用力一拍桌面，怒吼着：“闭嘴，这宫里以后再也没有虞娘娘了，再也不会有了。”
母后眼神中散着凛冽的寒光，眉眼之中一点儿温度也找不到，看得北景皓有些害怕。母后平日里爱叨念着，管着他，犯错了也会责骂他，可也没像刚才发那么大的火。
北景皓有些委屈的低垂着眼眸，绿豆般大颗的泪珠滚滚而落：“就是因为母后和父王，辰哥哥……辰哥哥都不喜欢我了。”
听到虞乐娘娘自缢在御书房的事，北景皓比听到三哥甍了的消息还要惊痛。
他知道虞将军的事，也听闻北境混乱的事，他在等，可没想到等来的是这宫中再次出现祭人的白。
看到北景辰呆呆的跪在虞乐灵柩前时，他扑过去，将一直抱他的辰哥哥抱进他小小的怀里。
可辰哥哥推开了他，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暖意。
以前辰哥哥看他是疼爱，是宠溺，如今看他是那冬日的寒雪。
“皓儿。”王后看北景皓哭红的眼眶中流露着，她这生母都看不明的悲伤。
这王宫中，不该有真正的兄弟情谊，什么真情都不该有。
王后起身，想去抱一抱这哭得伤心的孩子，却被北景皓用力一推。
“若有一天，我变得不幸，那定是拜母后所赐。”北景皓揪着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
他虽然平时愚笨，不愿去想太多事，但也知道虞家遭此大难，他母后定是参与其中了的。能让虞家败落成如今这个样子的，除了他父王母后，这北陵无人能做到。
母后和父王，各怀鬼胎，可却目标一致。
长孙王后浑身一震，双手捏着北景皓的手臂，低沉道：“母后会将整个北陵天下都给你，你怎会变得不幸，你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北景皓哭着摇头：“我不要……母后，辰哥哥他，他……”
“皓儿，如果你不往这个位置走，就护不了你四哥，你四哥的下场就会和你三哥一样。”
长孙王后的话让北景皓愣住，他用力挣脱王后。
母后在逼他，逼他长大，逼他看清这北陵王宫的形势，逼他看清自己的身份。
他冲出房门，想逃跑，逃得远远的，可他跑了好久，还是困在这王宫中。
红罗看到双眼哭肿，满头大汗的北景皓虚弱的出现在未央殿前。她走上前，半弯着腰问道：“七殿下，您用了晚膳没？”
北景皓无力的摇着头，红罗牵着他进了屋，楚无怜正坐在桌前翻着书卷。
楚无怜的睫毛颤了一下，将视线飘到北景皓的身上，他起身向那孩子走了过去。
看这孩子一头的汗，衣襟上都能嗅到汗渍味，他是跑了多久，又从哪跑来了明粹宫。
“殿下，七殿下还未用晚膳，我去给他做份清淡的粥来。”红罗将北景皓的手交到楚无怜的手中，退了下去。
楚无怜牵着北景皓到案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红罗摆好的四方锦帕替北景皓擦着额前的汗水。
北景皓低着眸子，手指来回抠着问：“怜儿，虞娘娘今日走得好吗？”
“嗯，很好。”楚无怜摸了摸北景皓的头，语气极轻道：“四殿下亲自送虞娘娘回北境，虞娘娘走得很是安心。”
“是吗？”北景皓抬起双眸疑惑的侧着头。
宫里风言风语都传，虞娘娘伤透了心，所以才不想活着了。
先生说蝼蚁且偷生，这人该多伤心失望，才会连生都弃了。
面对北景皓的疑惑，楚无怜只能回道：“是。”
北陵王知道虞乐一心想回北境，也知道她对宫中的繁缛礼节早就疲倦了。所以他让她以最平常的方式离去，让她死后只做虞乐，不用做这困在宫中的虞娘娘。
“那辰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北景皓知道楚无怜也不知，可他就是想问一问。
母后让人守着他，不准他出福辰宫送别虞娘娘，可辰哥哥其实也不愿告诉他。
等他听闻消息的时候，北景辰带着虞乐和虞远年的身体早就离开了王宫。
楚无怜轻轻摇头：“不知。”等北境之事处理完，再加上来回返程，短则二月，长则更久。
红罗用去年存下来的老莲子，熬了莲子粥给北景皓。
北景皓呆在那福辰宫什么也不想吃，但看到楚无怜他才有了饮食的食欲。
“七殿下，您慢点吃，锅里还有呢！”红罗看北景皓是真饿了，吃到后面，食欲打开了，狼吞虎咽的，看来是饿了许久了。
北景皓喝了两碗莲子粥，红罗收拾着餐具端出去时，看到前院有个影子晃来晃去的。
她端着盘子凑近了看，发现是小六子站在那，小六子一看见红罗轻声问道：“红罗姑娘，七殿下可是在无怜殿下那？”
在宫中找了好一圈，也没看到七殿下，王后便说去未央殿寻，果然是在这。
红罗轻轻点头道：“那我去将七殿下带出来。”
小六子拉住红罗的袖角：“红罗姑娘，七殿下伤心得很，让他在未央殿呆着吧！我在这守着，等七殿下乏力，再带他回去。”
虽然王后说要立马将七殿下给带回来，他还是有些不忍心，七殿下见着无怜殿下兴许心情就能好起来了。
“好。”红罗也觉着他家殿下就算一句话也不说，至少在这，七殿下也放松些。
她又从厨房端了些北景皓爱吃的点心进屋，楚无怜正带着北景皓看笑话本子。
这穆子淼写的笑话本子，除了去年生辰后他看了两册，后来就都压着了，许久都没拿出来看了。
自从这言清风故去后，楚无怜也不沾江湖话本子了，看得更多的是隶史文书了。
“扑哧……”偶尔能听到北景皓笑出声，楚无怜的唇角也会时不时上扬着。
烛火映在两个小少年的脸上，柔和又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