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削好的竹条,棉线,薄纸,各种制作孔明等的材料。楚无怜在制好的孔明灯上,用毛笔描绘着出一只兔子。
红罗正蹲在兔笼前喂着兔子,她侧头笑着对楚无怜道:“殿下,您在孔明灯上,画的是小灰,还是小白呢!”
李冒走上前,很笃定道:“定是小灰,它最让殿下操心。”
楚无怜唇角微微上扬,将绘好的孔明灯放在一旁,等着墨水被晾干。
她继续剪着薄纸,七云削着竹条,为了能让竹条成圈,还得放在火上烤一烤。
李冒手里拿着棉线缠绕在竹条上,感受到门外有目光传来。他转头一望,是北景皓探着个小脑袋,头上带着厚厚的毡帽。
“太子殿下。”
北景皓隔着毡帽挠着脑袋,他一直躲在门外,是想等楚无怜发现他。可是怜儿做事太认真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还是李公公眼睛锐利。
小灰原本吧唧吧唧吃着干草的,一看北景皓走了进来,蹦着小短腿到他的脚下。他弯下腰来,将这个撒娇鬼抱在怀中,望着桌上墨水已干涸的孔明灯上的画像。
“怜儿将小灰画的真可爱,那我来画个小白吧!”北景皓将小灰放在桌上,挽起袖子,拿起毛笔就准备在孔明灯的另一面大展身手。
“哎呀!”
红罗轻啧的一声,这小灰在桌上,一脚就踩进了墨汁里,把桌上的白色薄纸踩得全是兔脚印子。
北景皓嫌弃的将小灰提起来,红罗接过小灰,连忙带着它出去拿热水洗一洗。
望着宣纸上无数个兔脚印,北景皓无从下手了 。只见楚无怜提起毛笔,在那脚印上添了几笔,化作一朵朵梅花。
“怜儿,你怎么突然想着做孔明灯啦!你是想家了吗?”北景皓偏头望着楚无怜,临近除夕,楚无怜在这北陵过得第三个年了。
楚无怜手中的笔怔了怔,收敛回了目光,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
北景皓向她靠了靠,踮起脚尖,轻声在她耳旁道:“那我们去御花园放孔明灯吧!”
他眨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楚无怜摇了摇头,正色道:“不可。”
他们一个是北陵的太子殿下,一个是南楚来此的质子,怎么能在王宫做这样胡闹的事来。
“走啦,要是怪罪下来,不是还有我吗?我可是北陵的太子。”北景皓拉扯着她的衣角,又是撒娇,又是好言相劝的,她实在招架不住竟点了头。
李冒作为宫里的老人,也不去阻止两位殿下,默不作声的帮着准备火料。
此时御花园极静,只能听见步子踩在积雪上的声音,李冒和红罗提着灯跟在后面。
北景皓确实是憋坏了,偷摸摸的来御花园放孔明灯,他是又兴奋又藏着几分害怕。
“就在这吧!”北景皓的脑袋左右望着, 四周漆黑一片,这有翠竹和亭子拦着,不易被人发现。
楚无怜低垂着眼睫,心中忐忑不安,沉默了一会,轻声道:“还……还是算了吧!”
北景皓自信的拍着胸脯:“没关系的啦,这不是有我嘛!”
自从登了这太子之位,他已经许久没有胡闹过了。楚无怜既然亲手做了这孔明灯,定是心中有愿,可愿望若不放出来,藏在心中岂不难受。
“殿下,咱们放完就立马回未央殿,不会被发现的啦!”红罗轻轻拍了拍楚无怜的手背,她家殿下是又想放孔明灯,心中又无法过礼仪象牙塔那一关。
“嗯。”楚无怜重重的点头,心中做了一个她认为很重要的决定,跟着北景皓胡闹。
孔明灯随着风缓缓上升着,漆黑的夜空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景光,像有几颗星光在黑暗中闪烁着。
四人抬头望向夜空,只有红罗一人双手紧握,低头虔诚的许愿。
“怜儿不许愿吗?”北景皓歪着脑袋,吸了吸鼻子,在这雪地中站久了背后有些凉沁。
楚无怜低低的出声道:“心中之愿并未完成,何须许愿?”
他和北景皓的愿望还是前年,北景辰带他们二人上元节出宫时,在河边放灯许的愿。
他不过是借放灯许愿,传递思乡情,时光转逝,她来这北陵竟快第三个年头了。
北景皓抬起眼眸,调皮道:“那我和怜儿一样。”
“李公公怎么也不许愿呢!”北景皓好奇道,这李公公放了灯,不许愿,只抬头望着孔明灯。
李冒摇头笑着道:“老奴没有心愿。”
他为何今日没有劝阻楚无怜与北景辰来这御花园放灯,是因为他在许多年前也这般陪着虞乐偷摸的来这放过灯。
他今日只是缅怀故人,他原是个洗马桶的奴才,得虞乐之恩,到了上虞宫。虞乐对他来说有知遇之恩,他心中将虞乐是看成了女儿般对待的。
深处宫里最下等的地方,什么阴晦都见过,虞乐是这北陵王宫中唯一看淡权欲的人。而如今眼前的北景皓,楚无怜与虞乐有何不同呢!
“谁,谁在那?”
不远处传来宫人的声音,李冒甩了甩脑袋,精神从记忆里抽出来。
四人这会也没时间跑了,李冒所幸将灯吹灭了,拉着两位殿下躲在翠竹后面。
楚无怜的心脏砰砰砰的跳着,她有些害怕的攥着李冒的衣角,红罗替她舒着背。
是三个宫女路过,一人提着一盏灯,那灯火明亮的很。只要稍一低头,看到雪地上的脚印,就能顺着脚印找到他们了。
可这三个宫女被那天上的四盏孔明灯吸引住了目光,其中微胖点的宫女道;“那天上放的是孔明灯吗?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放灯。”
“你们几个丫头,瞧见是谁了吗?”
北景皓心中一惊,这嘶哑有些尖的声音一听就是福顺的声音,难道父王也来了吗?
几个宫女在拿着灯在四周扫了一圈,摇着头:“福顺公公,没瞧见谁呀!”
“王上。”福顺低着头,借着宫女手中的灯瞧见了地上的脚印,看这脚印有大有小的。这大的脚印他是没猜着是谁,不过这小脚印宫里除了那位怕也没有别人了。
北陵王身上披着件极佳御寒的鹿裘,目光望向已高高飘在空中的孔明灯,原本凛冽的目光柔和起来。
看王上驻足原地,目光迟迟不愿离开,福顺和宫女半颔着头候在一旁。
北景皓轻轻挪动着脚步,生怕发出声音来,这父王怎么还不走,他的双脚又冰又麻的。
直到孔明灯在夜空中像星火一般大小时,北陵王才将头回正。看到这地上凌乱的脚印,他轻飘飘的对着福顺道:“晚些派人去东宫传话,让太子殿下明日不必来御书房了 ,许他出宫一日。”
“啊……”北景皓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将那声因为兴奋要喊出来的啊淹回了肚子里。要是被父王发现他在这,他就冯想出宫了。
北陵王的目光望那翠竹的方向扫了一眼,摇头笑了笑道:“走吧!”
“是。”福顺将微胖宫女里的灯拿进自己手中,故意走在后面,在悄悄的将灯放在雪地上。
“哎,福顺宫宫您的灯呢!”
“那有只调皮的小老鼠,放在那给他照亮回家的路去了。”
李冒先起了身,走过去将福顺放在雪地上的灯拿起为两位殿下照着光。
北景皓冷得打了几个颤,双脚冰得已经麻木了,他撅着嘴道:“看来福顺公公早就发现我们啦!”
红罗看楚无怜眉头紧皱着,紧紧的咬着牙关,她替楚无怜搓着手,嘴里一直哈出热气。可也没什么用,这会四个人手啊,脚啊,早就冰的不是自己的了。
李冒看楚无怜瘦弱的肩膀颤抖着,强忍着双脚上的不适,将步子走得正常些。再看北景皓和只兔子一样,是跳着走的,嘴里一直念着:“好冷,好冷啊!”
幸好屋内的炭火一直烧得旺,七云和小六子互望了一眼,怎么两位殿下冷得唇脸都泛着青紫了。
烤了许久的火,北景皓才觉着自己活过来了。
七云将胸前的信封拿出来,光顾着给两位殿下准备姜茶去了,差点忘了正事。
楚无怜接过信封,看封面上的字迹就知道是北景辰写来的。
“四殿下差人来信,邀殿下明日出宫一叙。”
北景皓好奇的瞄了瞄信封,小声道:“是辰哥哥写来的嘛!”
“嗯。”楚无怜轻轻点头,看这孩子期待的目光,她摸了摸他软绒绒的毡帽:“明日同我一起出宫可好?”
“好。”北景皓开心的鼓着掌,上次他身患风寒,辰哥哥又是来看他,又是给他喂药喂粥的。
他和辰哥哥的心结终于是打开了,辰哥哥打心底里还是疼他的。
北景皓走后,楚无怜沐浴后迟迟未歇息,手里拿着北景辰写的信件。这信件除了写了时间和地点,尾处落款的是南楚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