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躲藏
vvvv沧蓝2020-03-14 23:566,099

  凡间的一处山林里是另一番景象,比如眼下两个一大一小的人正对峙得厉害,似乎是谁也不打算让着谁。

  “哥你都是哥大人了,说好的去镇上,你怎么又骗我!你都是个大人了,既然是大人,怎么可以老是欺骗我们小孩子?”

  一句话里强调了两次大人,他也是气急了才会一直强调当大人的说话一定要算数,尤其是当着他们小孩子的面。

  面前就是那个最不服气的小孩子,嘴里叼着一根芦苇草,也许是真的气急了,将咬了很多口的草吐了出来,扔在地上,气呼呼地坐在一旁的草地上,不愿意跟着大一点儿的人回家了。

  小孩子人长大了一些,脾气也大了一些,最近两年也是越来越难管教了,不过他也不是故意失约的,今日宁玉也没想过会拖到这么晚。

  面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白衣男子只好无奈地看着他,耐着性子劝说道:

  “今天是真的打猎真的晚了,天色都暗了,过几日吧,等过几日挑个下午,我再带你去玩,你看这样可好?”

  宁玉不是不想带他到人多的镇上玩,毕竟也是先前答应过他的,今日一步留神失言是因为太晚了,他们若是此时去那镇上,等到了晚上怕是回不来,眼下这荒郊野岭的实在是危险,既有豺狼虎豹,又不知道在哪儿会藏着出没的妖族。

  小孩子虽然年轻,但与他相依为命,自然还是讲理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动摇,试探着看向他道:

  “那……这次可说好了,你可不能再说话不算话了。”

  饶是言语之间有了让步,语气听上去还不大信任。

  白衣男子看着他温柔地道:“嗯,说好了,这次绝对不反悔。”

  小孩子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听了宁玉这句话才算愿意乖乖和他回家。

  宁玉牵着小孩子回家的时候却在栅栏前见到了一个一身墨色男子站在那儿。他们这山上一般很少能见到活人,似他这身装扮的年轻人就更少了,宁玉过去几年都没见过一个。

  宁玉天生便能辨别一个人身上有没有妖邪的气味,所以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妖族。他以为不是妖族,便是与他们一样的人族。

  “喂。”宁玉开口问向面前站在自家门口的陌生人: “你是路过这里,还是刻意来找谁的?”

  不知道是附近迷路的人,还是宁则原先家人认识的人。

  “你住在这儿?”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望着他望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解释道:

  “是这样,我今天碰巧路过这里,天色又不早了我又迷了路,这附近荒郊野岭也又没有其他人家,所以过来问一下能不能在你这里借宿一晚?”

  “这样啊,当然可以。”

  宁玉心里想的是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

  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彬彬有礼,而且身上衣着一看就价值不菲,应该不至于对他们这几间小破屋子,和不值钱的家当有所图谋,既然不担心别人图什么,那给他个方便倒也无所谓。

  何况也就是借助一晚,大约明天天一亮这人就要继续赶路了。

  宁玉对着面前的人道:“院子里还有空着的屋子,你可以进来住上一晚。”

  宁玉解开栅栏,三人进到院子里,眼下天色已暗,宁玉进去将主屋里的灯点着,房门是开着的,灯光可以勉强照亮院子里的路。

  墨衣男子站在门口不远处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宁则,时候不早了,小孩子得早点休息,先去睡吧。”

  小孩子一向睡得早,但此刻听了他这句话却抱着枕头看着他问道:

  “那你呢?你今夜不同我一起睡吗?”

  小孩子心里不明白平常不都是他们一起睡的吗?怎奈今天宁玉好端端地居然有抛弃他一个人睡的迹象。

  宁玉看出来了这小孩儿的心思,眼下为了先哄得他睡,只好解释道:

  “刚才不是来了个客人,咱们院子里其他房间很久没收拾过了,我去看一看,你先睡。”

  “那好,你要记得早点儿回来。”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谁是大人。

  宁玉无奈地点了点头:“嗯,我会早些回来。”

  宁玉带着晃晃悠悠的蜡烛走了出来,迎面遇上了那个今天来借宿的陌生人,烛光在他脸上跟着晃了一晃,宁玉望了一眼旁边的屋子:

  “这个房间就是空的,我带你过去休息。”

  进了屋子,宁玉将手里的蜡烛盏放在了桌子上,蜡烛的光闪烁了片刻便安静了下来,这房间布置的极其简单,一张床,一个破旧的木桌,四面的墙已经粘上了灰尘,除此以外便再不剩下什么。

  “这里原先可是你家人住的地方?”

  墨衣男子忽然开口问道:“我看这里装潢布置,像是从前另有人住。”

  “嗯。”宁玉看了一眼这里,低声道:“不过,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个房间也就空了下来,说起来,已经空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才有地方能给他这个借宿的人住。

  其实明眼人也能看的出来,他这院子里三个房间,原本住的人应该不止他和那个小孩子。

  墨衣男子又看着他道:“方才见到的那个孩子倒是可爱,不知他是你什么人?”

  宁玉想了一想,觉得这人问的话似乎有些多,可是他们这普通人家,又有什么值得他 图谋的,告诉他也无妨。宁玉皱着眉头斟词酌句道:

  “算是弟弟吧,不是亲生的,不过关系也差不多,多少是我一手拉扯大的。”

  他和那孩子说来关系复杂。

  宁玉又道:“我的命是他父母救的,后来他父母为这山林中的妖族所杀,我便带着他住在这里,山里也算不出岁月,许是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墨衣男子问道:“打扰了,能否再冒昧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宁玉。”

  宁玉干净利落地回答道,复又望着面前的人道:“你叫什么?”

  交换名字的事,宁玉以为本该是礼尚往来,既然他告诉了他他的名字,作为交换面前这个人也应该告诉他他的名字。

  墨衣男子沉声道:“黎渊。”

  宁玉闻言一怔。后又很快回忆了一番,总觉得自己从前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但他从前见的人少,哪里又会认识面前这个生人?他没有时间认识面前的人。

  宁玉望着黎渊道:“你这名字听起来倒是耳熟。”

  听到这话的黎渊倒是闻言一愣。

  宁玉又道:“其实今天一眼见你,倒觉得从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一眼便觉得熟悉。不过仔细想一想,我在这山林间长大,也没遇上过什么人,怎么可能见过你,许是想多了。你白日赶路想来也累的很了,今日便早些休息吧,我就先出去了。”

  宁玉走到了房屋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床边的黎渊,似乎是不大放心一样地又多交代了两句: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交代,这荒郊野岭的不比其他地方,晚上记得一定要锁好门窗。”

  宁玉怕黎渊这里夜里不点灯,没有光亮,山里的那些豺狼虎豹或者是妖族会偷偷摸过来,取他的性命。

  宁玉当然不知道他的担心对于黎渊而言是多余的,哪家妖怪敢这么没有脸色,前来招惹堂堂魔尊。

  黎渊闻言似乎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多谢。”

  宁玉离开房间的时候阖上了门,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常日里都是和宁则一起睡,多事因为那小孩儿的睡相实在不怎么好,天冷时也要一不留神夜里踢好几次被子,宁玉也是实在怕他着凉,这么一起睡着睡着便不知不觉成了习惯。

  宁玉在他身侧躺下,阖上了眼睛。

  睡梦里,似乎有一个人模糊的样子,那人的面容影影绰绰,见不真切,但给人的感觉却十分亲近。

  那人当着他的面问道:“那你往后永远留在魔界可好?”

  他记得已经回答过了这句话很多遍,许是过去的太久了,自己也记不清楚了,谎言说多了就是有这点儿不好,漫长的时间过去了,自己当时怎么答的都不容易忘。

  不如如今再答上一次。

  “自然可以。”他似乎是在梦里听见自己回答道:“反正清幽山那里我也是回不去了。”

  那清幽山又是哪里呢?

  他似乎也没去过。

  总是做这些奇奇怪怪的梦。

  次日清晨,院子里几乎是听见鸡鸣的同一刻,宁玉便醒了过来,身旁宁则那小孩儿自然还睡着,小孩子似乎总是比他们这些大一点儿的人贪睡,宁玉起来在院子里遇上了同样早起的黎渊。

  黎渊看向他。

  宁玉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像是在过往的梦里见过一般。

  宁玉看着他问道:“你今日什么时候走?”

  黎渊答道:“过一会儿。”

  宁玉点了点头。

  黎渊又道:“宁玉,我能不能问一句,你可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世?”

  身世他倒是不记得了,他只是记得宁则的父母在山林间捡到的他,并把他带了回来,宁玉摇了摇头,这么问的话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不记得了。”宁玉道:“不过我几年前被捡回来的时候,的确是满身都是伤,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宁则的父母用草药灌了我好几个月,才活过来。”

  黎渊眼里的光淡了一淡。

  宁玉不懂他为何忽然一副愧疚的样子,他一个生人,倒像有几分抱歉的意味,连宁玉他自己又不觉得自己很惨,都是过去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宁则也醒了过来,穿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哥,今日是去山林里打猎还是去哪儿?”

  宁玉想了一想望着他道:“你昨日不是想去镇上吗?那我带你过去。”

  “好。”

  宁玉犹豫地望了一眼面前的黎渊,这毕竟是他们家,如果两个人都走了,总不能留黎渊一个外人在这里。

  黎渊也正看着他道:“我也正好要去一趟小镇,若是可以,能否与你们一道?”

  如此正好。

  宁玉点了点头道:“好。”

  三个人是顺着林间的小道过去的,宁玉在这里住了许久,自然认路。

  宁则在前面蹦跶着开路,宁玉和黎渊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

  “你说他的父母是为这林间的妖族所杀?”

  “嗯。”

  宁玉叹了一口气道:“宁则的母亲是位医师,经常到这山林里来采各种草药,或是去镇上卖了,或是去镇上给别人看病,他的父亲是个术士,原本是修炼仙术的仙门弟子,后来为了他的母亲隐居在此,多年前采药的时候是遇上了一个厉害的妖族。”

  黎渊问道:“那妖族现在可还活着?”

  “死了。”

  “是你杀的?”

  宁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猜得。”

  “那猜得挺准。”宁玉道。

  “你身上也有修为。”黎渊忽然道:“而且很高。”

  宁玉望着前面的宁则道:“许是我失忆之前,也在哪个仙门修炼过一段时间吧。”

  “你就不好奇你从前身上发生过的事?”

  宁玉听到黎渊这句话忽然就想起了困扰了自己很久的梦境,梦境里常常出现一个他认识了很久的人,他似乎喜欢那个人,但因为什么原因又觉得愧疚于他,似乎与他打过一场,梦境里也常出现他从高处落下来的一幕,每每都是从落下来的那一刻惊醒。

  他也不傻,自然知道这些大约是与他过往的经历有关,无聊的时候,也会猜自己是不是和哪个仇家没打过,掉下了悬崖,磕坏了脑袋,这才没了记忆,一身伤让宁则的父母那时给捡回了家。

  这是最初的时候,后来有些东西想着想着也就不那么在意,也不那么好奇了。

  当年宁则父母救他的恩,他没来得及报给人家,所以怎么都得抚养宁则长大,只要宁则这辈子能过得开心,他就够了。

  宁玉隐隐猜出来眼前这个黎渊大约知道几分他过去的事,可是话到了嘴边也不过是句:

  “不好奇。”

  他也是真的早就不好奇了,也许黎渊早出现一些,他会好奇。

  “我唯一的打算就是看着宁则平安长大。”

  黎渊问道:“那之后呢?”

  宁玉如实答道:“还没想过。”

  宁则还小,长大恐怕还要花很长一段时间。

  “黎渊,”宁玉忽然望向他:“你是不是知道我从前的事?”

  黎渊不动声色地道:“我说是的话,你可愿意相信我?”

  相信一个生人所说的话吗。

  他倒是没有理由骗他。

  可真说起来能不能完全相信的时候,宁玉自然有所犹豫:“抱歉,可能不能相信大半。”

  宁玉看着他道:“你若是知道,眼下只用告诉我,我知不知道过去的事,会不会对宁则有什么影响。”

  他若知道过去的事,只怕不能再安稳的留在人间。

  “会。”

  黎渊道。

  “那便不用告诉我了。”宁玉看着不远处的宁则道:“对于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如果对他而言会有影响,那我还是不想起来过去的事也好。”

  反正从前没想起来的时候,日子也是这么一天天过,没什么区别。

  黎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好。”

  既然这是他要求的。

  何况他现在是个凡人,就算他告诉宁玉,宁玉原本的名字叫宁言,告诉他他是天界的战神,是他的双修,恐怕他也是不会信的,凡人虽有信仰,却也不完全相信这世间除了他们人间以外还有其他五界。

  宁则闹着闹着,三个人就到了离这里最近的镇上。

  宁玉看着黎渊道:“既然已经到了,你便忙你的去吧,将来若是还有事找我,再到林子里那个茅屋里去找我便是。”

  黎渊点了点头道:“好。”

  他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再留在他的身边。

  但其实说是离开,也不过是掩去了自己的气息跟在宁言身边,黎渊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找到他,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地又离开。

  宁玉带着宁则来到镇上,宁则就算再懂事,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宁玉见到街上的那些小孩子,总觉得宁则似乎也忽然到了该读书习武的样子,读书的事怎么等他们这一趟回去以后怎么也该提上日程。至于习武,他隐约会一些修炼的办法,到时候可以再一一教给他。

  总之别家孩子会的,他都会让宁则去学。

  “哥,我要这个。”

  宁玉顺着小孩子指的东西看过去。

  是冰糖葫芦。

  小孩子大都喜欢这些又甜又好看的东西。

  “好。”

  宁玉递了银子过去买了两串。

  宁玉和宁则两个人走到街道巷尾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人在张贴告示,张贴告示的地方一般贴的都是凡间官府里要缉拿的,十恶不赦的要犯,将这些人的画像贴在那里,免得别人认不出来放过那些人,这是一般的情况,而今过去贴告示的人,居然是两个一身白衣,一看便不知是哪个仙门世家的弟子。宁玉这才知道,原来仙门世家的弟子也可以通缉别人。

  许是其他人也很是好奇谁招惹了仙门世家,居然让人把告示都贴到这边远小镇来,告示还在贴的时候,便在周围聚了好一堆人准备看画像上那人是谁,宁则也好奇,便拉着宁玉挤到前面去看。

  贴好了之后,宁玉才听得旁边的人似是感叹又似乎是在议论:

  “这画像上的人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

  他身旁的另一个人紧接着道:

  “那可有说月听阁四处通缉他用的是什么罪名?”

  周围又有一人接着道:

  “不知道,好像是月听阁重罪叛逃的弟子吧,想来是罪名挺大的,才会追着不放这么久了。”

  “他叫什么名字啊?”

  “你仔细看啊,上面写了,被通缉的判出师门的弟子,姓宁,单名一个言字,叫宁言。”

  “有什么特征啊?”

  “这画像感觉很多人都可以长得像,这年轻人不都长着那副样子吗?”

  “听说脖子上常带着一块玉佩。”

  “他不会自己把玉佩藏起来吗?”

  “据说是有那玉佩在这凡间他才能用法力,所以一定会带在身上,凭玉佩认人的。”

  宁玉愣了一下,下意识便觉得哪里不对。

  “那这岂不是很难找?”

  “的确难找,月听阁找这个人都找了好几年了,现在都没找到呢,也不想想月听阁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第一大仙门世家,第一大仙门世家花那么大力气都找不到的人,这人只怕也得有几分躲藏的本事。”

  宁玉心道不能再听下去,急忙拽着宁则的衣角,想将他脱出人群。

  宁则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哥哥?”

  宁则抱怨道:“我还没看清楚那画像上人的长相呢。”

  “不用看了。”宁玉有几分心虚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是时候该回去了。”

继续阅读:第二十一章:通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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