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瑾和唐安坐着马车兜兜转转来到何奇筑的私宅,这边远离集市环境安静,何星楚在这里坐月子。
唐安和林怀瑾刚到就看到何奇筑夺门而出,来不及告诉他们缘由,交代管家让他们留下,自己有急事不多时就回来。
唐安忐忑不安地敲门,何星楚虚弱地说:“进来吧。”
唐安看着好像被抽走所有生命力一样憔悴的何星楚,与原本楚楚可怜灵动的她天壤之别,现在的她好像就是一个在等死的人,她不修边幅静静的躺在床上,好像就在等待希望的降临。
看到唐安和林怀瑾走进来,何星楚挣扎着坐起来,指着桌子上的水壶说道:“我现在行动不便,如果你们想喝水的话,壶里有自己倒,恕我照顾不周。”
唐安摇头:“你现在还在坐月子,不宜下地走动,这些是我们可以做的,没事的。”
“你们已经去看过那孩子了吧!他……叫什么名字?”一提到孩子何星楚显得格外的精神,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光芒。
唐安帮她把床边的被子掖进去,“他叫容时,跟常森沉姓,常容时。”
何星楚放心的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常容时……常容时,好名字,我真的没有想到他还愿意照顾容时,我……对不起他。”
唐安叹气:“现在不需要论谁对不起谁这一句话,你只管安心养好自己的身子,开始新的生活,如果你想去看孩子,他们不会拦你的,跟着他们这孩子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何星楚闭上眼睛眼泪流到嘴角,她深一口气,她从来没有想过事情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想要留住这一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像她这样长期吸食烟浮的人不易受孕,她拼命的想要为孩子找一个好的父亲,这样才对得起这孩子来这世界上一趟。
她害得常森沉和何无恙一次一次的吵架,她心里暗自窃喜,为了给孩子铺好进入各大门派的机会,她策划好了合籍典礼昭告武林,她没有想到常森沉看破了她,可她现在不恨常森沉,甚至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何星楚突然认真地说道:“我想问问林先生,有没有找到这孩子父亲的信息?”
林怀瑾如实回答:“我没有找到。”
何星楚拉着唐安的手直视她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我本来不想把孩子的身世告诉你,但是我又怕有一天那人会来抢这孩子,他干的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怕他把孩子卷进来,无论是谁来要孩子都不能给他。”
唐安试探地问道:“这话为什么你不同何师兄说?”
何星楚轻笑叹气道:“我家毕竟是做生意的,来来往往的客人我看的都清楚,何无恙不是玩弄心计的斗不过那人倒不如不知道生生护着那孩子,你俩不一样,林怀瑾能成大事。”
林怀瑾看着她问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何星楚下定决心要说出来,压抑着自己声音的颤抖道:“璟王。”
外面小厮来报何奇筑回来了,唐安又问了一句:“这件事你父亲知不知道?”
何星楚摇头道:“他不知道,我不想把他卷进来。”
林怀瑾一走进会客厅就看见管家在给气喘吁吁的何奇筑扇风,看样子他紧赶慢赶回来说不定还跑了一路,像是在被什么人追着不敢回头一样。
何奇筑冲管家挥挥手示意他离开,接着对林怀瑾说道:“两位见谅,实在是家中有些急事走不开,一定要回去看看这心里才放得下。”
林怀瑾摇着手中的扇子,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是不是璟王定的那一批货出了问题?”
何奇筑诧异地看着林怀瑾道:“货是没有问题,可就这几日他三番五次的上门来找茬,我一介草民无官无职,不敢与他起争执,只能顺从着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唐安扯着林怀瑾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多言,从刚刚何奇筑的言语中不难听出璟王十有八成是知道何星楚怀着自己的孩子。
唐安问道:“您可有什么地方曾经得罪过他?”
何奇筑稍加思索,一脸懊恼的点头,道:“你们也知道我女儿有烟浮的瘾,这事我早就知道了,这东西一旦染上就改不掉,时不时要去给她买烟浮,这东西咱们这不好买,黎县附近多的是,我在那里买了一处宅子,是不是带着女儿过去落脚,就那么一次,唉。”
何奇筑忍不住捶腿,却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但是摆了摆手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我还是给你们讲一讲当年的事情吧。”
唐安点点头,不过看样子何小姐的话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那孩子可能真是璟王的亲生骨肉,璟王唯一的女儿已经入土为安,璟王一旦发现这个男孩恐怕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抢过来,璟王夫人性子柔弱爱孩子,估计也不会对璟王苛责什么,说不定等不及要亲自养大这个孩子。
何奇筑还没等喝一口水顺气,管家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放下他手中的茶杯,一脸焦急地说:“老爷不好了,璟王的人不满意那一批白瓷,对府上的东西又打又砸,我们敢怒不敢严就躲远了一点,没想到碰巧何老爷回府,他和那个动起手来,把人打残了!”
何奇筑气得站起来拍桌站起来,喘不上来气连连咳嗽。
林怀瑾一看今天这气氛也不能多聊,拉着唐安道:“既然您还有急事,那我们也不便多留,待您方便了,派人去宰相府上知会一声,我们有空就来。”
“好好好。”何奇筑说完就急冲冲地跟着管家走了。
马车上唐安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感叹道:“生活的圈子还真是小,人际关系还总是绕不出这几个熟人,你说这事情能告诉常森沉吗?”
林怀瑾点头道:“可以,他心思重有主意,而且何无恙听他的。”
“的确。”
何奇筑赶回家中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躺在地上捂着自己高高肿起的左脸,一双眯缝眼积攒着对于何老爷的恨意,何奇筑对旁边的仆人喊到:“都愣着干嘛的,赶紧把这位爷给扶起来呀!”
何老爷挡在他面前道:“不准扶!学武的讲究自己摔倒了自己爬起来,更何况是自己技不如人被打倒了,不赶紧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哪还有让别人在扶他起来的道理?”
壮汉指着何老爷愤怒地说:“你不要太过得意,我是看你年龄大怕把你打死了,手下留情,下一次过招,我一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何老爷笑着冲他伸手,在他要抓住的一瞬间,往后撤,让壮汉结结实实地摔了个腿朝天,气得壮汉摇摇摆摆地站起来了,随手拿过旁边的扫把当拐杖,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等我下次来。”
“你爷爷等着你。”
何老爷刚说完就收到了何奇筑的一记白眼,何老爷不明所以地说:“就我我这年龄,我也没占他便宜呀!”
半响璟王知道了何老爷的事迹,愤怒的单手把手中的纸握成一团,问白琛道:“他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摆明了要给我一个下马威,那边的人追查何星楚的事情,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白琛跪着说:“一筹莫展,京城甚至连何小姐怀孕的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她和何无恙的婚事没成闹得沸沸扬扬的,她没有脸出来见人就天天在家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算一算也到她的预产期,也不见她家人采买小孩婴孩用得东西。”
璟王皱眉道:“难不成她喝药把这孩子送走了?”
白琛:“王爷怎么知道她怀孕的?”
璟王坐下看着纸团越看越恼,“我在他身边埋了一个侍女,本来好好的一直有消息传回,最近竟然查无音讯,派人去找说是已经死了。”
白琛疑惑道:“何星楚杀的?”
璟王叹气:“典国那个刁蛮任性的三公主杀的,据说是何星楚在三公主成婚前,觉得她先一步成亲失了自己的面子当街挑衅,三公主事后觉得心中有气,就杀了她一个侍女泄恨,恰巧杀了我埋下的人。”
白琛正色道:“臣建议王爷接下来继续闹,何奇筑这个老东西心思透,自己女儿怀孕的事情肯定要帮着张罗,多闹他几日他大概就知道缘由了,到时候必定会向王爷服软。”
“只有如此。”
白琛关上王爷的书房门,摇头,恰巧?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恰巧!
何星楚这样的人肯定能猜到王爷在她身边留有奸细,她一个小姐身边用不了多少人,究竟哪一个被买通了,稍微一试就试出来了,借刀杀人这一招和小姐用的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白琛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人家的姑娘是不会在勾栏待这么久看戏的,但是三公主会,所以三公主格外的喜欢那个失踪的叶佳佳,期待着如果她能被找回来,那她天天留在这个京城里还有个说话的人。
“听说啊,何家大小姐这么多天没出门,是因为怀孕了生了孩子,现在正在坐月子,啧啧啧,我还以为她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大小姐没想到玩的这么浪!”
“我也听说了,现在京城里都传开了,说她那个私生子就是她表哥的,所以两人才着急忙慌的想要成亲,后来他表哥反悔了,看上了门派里的小师妹不要她了,真是可怜呢!”
几位纨绔的对话传入三公主的耳朵里,她没想到流言蜚语竟然可以传的这么难听,而且这种一听就是假的消息,怎么可能这么广泛的传播?实在是令三公主想破头也想不通。
三公主搂着怀里的美人站在几位纨绔面前,居高临下的踢翻他们的酒桌,恶狠狠地说:“何小姐什么时候怀过孕,人家不过是吃胖些,哪用得着你们这样嘲笑挖苦?”
几位纨绔看着三公主右手里摸着她的刀鞘,这三公主的一双弯刀远近闻名,他们害怕挨打也只有咽下这口气,低头不语。
旁边唐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英姿飒爽的三公主,拍了拍一心看戏的林怀瑾道:“三公主出面打他们这一回,就坐实了他们传何小姐怀孕是假的,毕竟三公主和何星楚一向不和都愿意为她说话,再传流言的人可就是真没良心。”
林怀瑾将自己手中的瓜子分给唐安一半,一边看戏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谁说他们一向不和?”
唐安不解道:“那天我们不是亲眼看到了,何小姐和三公主对峙,难不成那是专门演出来给我们看的?”
林怀瑾点头:“我觉得是,璟王这样疑心病重的人怎么放任何小姐一个人回京,何小姐和三公主吵完没多久,三公主顺手杀了何小姐的一个侍女,好巧不巧我查的那个侍女一直收着璟王一个手下的好处,你说何星楚这样的聪明人会不知道?”
唐安后知后觉地说:“都是自己身边的贴心人,她们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何小姐肯定最先知道,抓着他们的把柄,稍微一碰就会露出马脚,怪我没想到!”
三公主打完纨绔就扔下美女离开了,三下五除二解开了何星楚房间后窗户的锁,跳进房间左右找不到孩子,问道:“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怎么不见那孩子啊?”
“抱走了,那孩子跟着我不方便。”
何星楚放在手中的银耳羹示意侍女端着离开,三公主顺势坐在她旁边,何星楚闻到了她身上的胭脂味道,皱眉道:“刚从哪个胭脂柳巷泡美女回来,幸好孩子不在我身边,要不然要被你身上的胭脂味熏死!”
三公主痞痞地笑着看她道:“怎么,只许你怀孕生孩子成亲,就不许我去烟花柳巷玩?”
何星楚把脸别回去道:“去吧,不用回来了,你爱闹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纵着你,你去吧!”
三公主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双手举高说:“我就是刚从那里回来不去了,正经听戏,别的什么都没干。”
“你来干嘛?给我添堵?”
三公主严肃地说:“有人在京城散播流言,说你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孩子,这流言可怕就可怕在它是真的,我过来就是看看这孩子还在不在你身边,如果在就赶紧把他送走。”
“已经送走了。”何星楚后怕的说。
三公主摇头:“你表哥那里也待不住了,在流言的杜撰中,你怀的就是你表哥的孩子,他始乱终弃你们才没有成亲。”
何星楚拍着自己的胸口道:“还好,孩子不在他那里,孩子也不姓何,这样他们就是想查也找不到。”
三公主诧异地问道:“那孩子叫什么?放在谁家?”
何星楚:“孩子姓常,月钩教教主的常,叫常容时。”
三公主作为月钩教的信徒,可以说是月钩教的死忠粉,内心激动地说:“那他……岂不是又成为下下届教主的可能!”
何星楚无奈地看着一脸激动的三公主艰难地点头,自己早就知道她会是这一副德性,为什么还要告诉她!现在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完全顾不上安慰自己!
三公主推开窗户外面月色皎洁,她回头对何星楚说:“看来那个侍女杀了还是有人往回传消息,流言的事情我会去处理,有我在,你多保重。”
她这人肚子里都是花花肠子,面对别人的时候,甜言蜜语能把人给腻死,偏偏是面对自己的时候,一句“有我在,你多保重”就是最高规格的情话。
今天天气晴朗晚上肯定会有浩瀚的星空,唐安坐在房顶上喝着旁边谢池春冒死偷来的春风笑,靠着林怀瑾,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忘了,她拍了拍林怀瑾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忘了去看望何老爷。”
“那明天去吧。”
“好。”
此刻整装待发拎着一杆长枪抱着头盔的段潇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边关的确比京城冷很多,到了夜里几乎和冬天没差,也不知道林怀瑾他们什么时候能跟上来,写封信让他们多带些衣服。
此刻交代手下去寄信的段潇然丝毫不知道,正在共度良辰美景的两人,早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