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恩似乎是从云端掉到了地面。
他带着几分困倦的睁开眼，发现沈城倚在桌子边，借着灯光看他。
“洗完了？怎么不叫我。”
沈城自然地说， “看你睡着了就没叫。”
陈恩从床上一股脑的爬起来，看了看窗外。“现在几点了？”
沈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八点半。”
“对了，郑伟说今晚中心广场有烟火，去看吗？”陈恩说道。
“你想去就一起去。”沈城点点头。
两人商量完，冒着寒风，各自都套上了厚厚的外套，裹得跟熊一样从家里走出来。 隆冬的北风从脸上刮过，刮得脸生疼。
“这也太冷了。” 陈恩搓着手说，说话间呼出的哈气，在冬夜里转换成了白雾。
沈城看了眼他两只手插在袖口里的老头揣动作，停下了脚步，把自己的口袋张开。
陈恩看到嘿嘿一笑，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为什么你口袋里这么暖和？”
陈恩感慨一声，在口袋里碰到对方的手指，体温从身上传来，那感觉在狭小的空间里，手指间互相的微微触碰，像是有不同的温度燃起。
陈恩被这感觉搞得有些愣，偷瞥一眼沈城没有注意到，这才放下心来。
街道上到处都是元旦节的促销活动，即使到了夜晚，人群也没有减少，有成双成对的小情侣，还有一家人带着孩子出来玩。
节日里挂起的彩灯照亮了黑色的夜空，冬训在学校封闭进行了半个月，现在陈恩看什么都有点兴奋。
两人走到中心广场的时候，哪里聚集了许多人，但烟火还没开始。
陈恩的视线突然转到不远处运行的摩天轮。
“沈城，我们去坐那个吧。”
沈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闪烁着不同光芒的摩天轮缓慢的在黑夜里转动，但未免有些……幼稚。
“别不情愿，走吧走吧，站这太冷了。”
陈恩拉着沈城就去了售票处。打眼一看排队的都是小情侣，就他们两个男孩稍显突兀。
但陈恩没在乎这些，兴致勃勃的买了两张票，塞了一张在沈城手里。
他拿着票往里面钻了进去，蹭着座椅扒在了摩天轮车厢里面的边缘。
沈城随后进来就坐在了对面，两个人面对面安静的坐在摩天轮的车厢里，车厢不大，再加上两人都是长腿长胳膊的，几乎动一下膝盖都能碰到彼此。
陈恩趴在窗户上看着外边的景色缓缓移动。
摩天轮开始上升，城市的一切夜景都慢慢的俯瞰在脚下，尽管阳城不繁华，但夜色下的灯光如繁星闪烁，远处则是黑暗中的沉寂。
不远处阳城和省会交界处，有一条江水连接，波光粼粼的江面，在大桥的灯光下反着细碎的光芒。
“江水真漂亮啊！”
陈恩感慨道，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看过家乡的夜景了呢？
他想用眼睛记录下这一刻的灯火，才不枉又回来这过去一次。
渐渐的灯光远了，人声远了，上升的摩天轮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他侧过头看见沈城侧脸在外面的灯光下明明灭灭，似乎离得很近但又离得很远。
“沈城，你在想什么？”
沈城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没什么，”
陈恩叹口气，沈城这人哪都好，就是性格有时候太内敛。明明看起来郁郁寡欢的，你问他，永远都是没事。他这个年龄，不正是敏感且叛逆的时候吗？
怎么沈城活得这么佛系。
“唉，沈城，你知道我人生目标是什么吗？”既然他不肯说，陈恩只好牺牲下自己了。
“什么？”沈城顺着他的话问道。
陈恩一拍大腿，“兄弟，赚钱啊！”
谁也不嫌钱多不是？！
“我以后想上附中，再考个好大学，不用去外地，我外婆年纪大了没人照顾，A大就行。”陈恩第一次把自己的计划讲给别人听，沈城也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他听着他的安排。“然后呢？”
“然后大学毕业找个有保障的工作，攒点钱我以后想开个小超市。”
“开小超市不需要读大学。”沈城默默吐槽道。
“那不一样，我要见过外面的世界，再回来开小超市。”陈恩慢慢地道，他以前经常思考过这个问题，“不是不得已才选择的职业，而是我自己乐意，我要读书，有了校园的体验，我也见识过这个世界的宽度，再回来阳城就在十三中门口开个小超市，悠哉哉的过小日子，想着就舒坦。”
“你什么时候还见过世界的宽度？”沈城听了他这对自己后边的十年计划，不禁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
上辈子，陈恩把话说了一半咽到肚子里，“你这个人，怎么老找bug，能不能不降维打击我。那你呢，沈城你有什么打算没？”
“我？”
沈城把目光转向窗外，摩天轮一点点的升到高处，离夜空似乎也越来越近，少年淡淡地开口，
“也有，我想当医生。”
“医生？”陈恩愣了下。“是因为你……爸吗？”
“一半对一半，也有别的原因……”
沈城慢慢地正说着。
“嘭。”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声，这时候窗外突然绽放开一道光亮，两人的目光都看向窗外。
一团黄色的光芒快速上升着，留下一线灰色的烟雾。
啪！烟火在空中盛开了，绽放了，分裂成无数小小的光点，，陆陆续续不同的烟花也升上了夜空，但爆开那一刻如同白昼般耀眼，再像是流星雨从天上消散，留下了丝丝白烟，不容易寻找到残留的踪迹。
陈恩看着眼前的烟花说，
“沈城，你说，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说起来很没意义，但这也不就是人生的意义，人生太短了，比这烟花都短，想做的就去做，能燃烧地就尽力去燃烧，把每一刻都过成我自己。”
他转过头对上沈城的眼睛，“我说的有道理吧？我最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说得话。”
“嘭。”
又一个烟火从下往上升起，在黑夜中炸开，伴随着底下人们的惊呼，远远能听到远处报时 的声音。
少年没有吭声，只是那双湖光海泽的眼睛里凝视着他。
“所以你有话别憋着，有事也别自己承担，不然我生气了哈。”
陈恩说着想给他一拳黑虎掏心，却被对方握住手腕顺势撤到怀里，陈恩下意识想挣扎下，车厢正升到最高点，一动就晃动的厉害。
“诶，沈城，晃。”
“嗯。”
陈恩整个人几乎坐在沈城的身上，少年的手收紧像是把他抱在怀里。
陈恩觉得这姿势太有损大老爷们的尊严了，但一转头正撞进少年的眼里，那眼里的是少年初次的最动人的温柔，像是太阳照在隆冬的冰面上的第一缕阳光，又像是烟花炸开的瞬间美不胜收的景色。
陈恩有些慌乱，又有些不知所措，沈城的呼吸顺着脖颈喷洒在他的脸庞，外面的倒计时声越来越大。
“十，九，八，七，”
那双平日里略显单薄的唇靠近，陈恩错愕了下，手用力想推开他，但真的等那呼吸声到了彼此最近的地方，他却犹豫了，仅仅是这一下，让对方也停在了不远处，两个人像是在冰火之间，又像是黑暗和白昼的交错。
“五，四，三，二”
倒计时让陈恩略微回了点神。
只见沈城拉开了些距离。
“一”
零点的钟声响起，最后的烟火绚烂的在眼前爆开，少年转过头看着他说。
“新年快乐。”
陈恩看着他，心脏却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
“新年快乐。”
烟花散去，那点旖旎暧昧也随着灰烬消失在夜空中。
就差那么一点……那么一点……陈恩想着沈城那绯红的唇色，就算真亲上不知道什么感觉，是不是冰冰凉凉的？想到这，陈恩老脸一红。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整的跟个变态一样，他差沈城多少岁啊！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再说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妹子的，腿长腰细胸大的那种，怎么重生回来变得奇奇怪怪的，一定是和沈城在一起混得太久了，一定是。
幸好天黑，要不然他做贼心虚，都不敢回头看沈城。
“你怎么了？”
“没，“两人走到陈恩家门口，沈城要走，陈恩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沈城，你今天别回家了，还是住我家吧，你家又没人。”
沈城手插口袋，借着路灯，看了他一眼，“算了，学校见。”
陈恩不知道沈城为什么拒绝，但由于自己的那些跑偏的小心思，又张不开口让沈城留下来。
只好眼睁睁看着沈城路灯下远去的身影。
陈恩拍了下脸，陈恩啊，争气点，别老眼神往人家身上飘，胡思乱想的。
重生回来的目的是好好学习。
一定要争气。
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第二天返校路上都没说什么话。
严格来说，是陈恩没跟沈城说什么话。
“你……”
沈城碰了下他的胳膊，陈恩紧张地缩了下肩膀，“怎，怎么了？”
“附中到了。”
“哦，哦。”
陈恩看向窗外，大巴开到了附中门口的车站，再看向沈城一脸探究的表情，慌张中下了车。
“你去食堂吃饭吗？”
“我不去了，你，你先去。”
沈城看着异常反常的陈恩，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一个人自己去了食堂。
“你和城神怎么回趟家，活像中年离异夫妻？”
晚上徐文超上来借热水，围观了会儿陈恩和沈城在一起做功课的日常。
“像什么？”陈恩问道。
“中年离异夫妻，貌合神离。”
徐文超推了下眼镜，精准的说道。
等到他提着水壶下了楼，陈恩偷偷打量了眼沈城，见他没说什么，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
可是等到睡觉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沈城的底气在哪了。
“暖气又坏了？！”陈恩摸了摸暖气片，这怎么这么寸呐！
“白天就坏了。”沈城淡定地说，
“说好了，楚河汉界，你不碰我，我也不碰你。”陈恩抱着枕头照旧一脚跨上沈城的床。
“沈城捧着书坐在被子里看着，一点目光都没分给陈恩，倒显得陈恩自作多情。
陈恩躺在进去，侧了身子拿余光瞟了瞟淡定如山的沈城，正准备蒙着被子睡觉。突然灯一灭，原本应该在认真看书的人，把他直接压在了床和墙角之间。
黑暗中，只能看见眼前人的大概轮廓，但那目光的专注感却异常清晰，
“说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陈恩吞了吞口水，看着突然变脸的沈城，立马不淡定起来，
“我……我……”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床架晃动了下，像是地震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陈恩心里面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城翻身下床，拉开了宿舍门，一束强光斜斜的照了进来。
陈恩跟在他的后面。
两个人都是一愣，外面是一片医院里的场景。
病人们穿梭在病房里，护士们拿着药瓶从走廊里忙碌的走过，再回过头宿舍也变成了病房。
“我们这是又来到了……”
“噩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