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开那扇门，一步迈入了宿舍之中。
桌子上的台灯还亮着，几本书摊开放在床上。
熄灯的点快到了，从楼道里传来些细碎的说话声桌子上。
陈恩从家里带来的小熊闹钟还一圈圈走着。
他踩着拖鞋，感觉脑子里有些恍惚，每次噩梦世界就好像真的大梦一场。
梦醒之后那个世界也越来越远。
明明在里面呆了才两天，却像是离开了好久，再回来的时候有种时空错乱感。
陈恩侧过头身边的沈城带了些疲惫，他走过去把手放在台灯的按钮上，转回头看向他。
“睡觉？”
“困死了。”
陈恩大步翻身上床，在暖和地被子里蹭了蹭，一颗心终于从噩梦世界里出来。
感觉安定了下来。
突然一丝凉意袭来，沈城也掀开被子进来，
“腾个地”
陈恩往里挪了挪。
没有灯的时候，人的五官会特别灵敏。
安静的呼吸声中，两人的体温似乎验证着彼此的存在。
陈恩是真的有点儿累了，不一会儿就迷糊起来。
做梦的时候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医院，路过的人指指点点的说，真可怜啊，家里还有个小孩，结果自己生个这种病。
对啊，真可怜啊，一句话反复地在耳边。
但他们在说谁？
陈恩想追上那些模糊的人影问个究竟，却突然画面一转。
有一个人站在江边，他看着那人的背影走了过去，看到了他的侧脸，从那高挺的鼻尖滑到凉薄的嘴唇，毫无疑问那是一张英俊锋利的脸，比他无数次设想的还要英俊。
甚至依稀还能从如画的眉眼间找到少年的影子，但似乎就和春笋一样，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当年的少年眉眼间飞速褪去记忆的痕迹，整个人令人感觉异常陌生起来，连带着那些过去的痕迹也无影无踪。
“沈城？”
他喃喃张开口唤了一声，这一声很轻，眼前的人却缓缓转过头来。
有时候陈恩会想，绝望是什么感觉，就是那一双眼睛。
清醒的可怕，像是燃灭的灰烬，骨血都被打碎，剩下星星点点的火星埋藏在深处，藏在黑暗里，在这世间面目模糊。
“你是谁？”
那一瞬间，陈恩几乎是本能的睁开了眼睛。
他一摸额头冒了一头冷汗。
“怎么了。”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很轻地握住。
手指微凉，掌心温热。
所有地躁动又安稳了下来，他转过目光看清眼前的阳光和眼前的人脸上的担忧，。
刚才梦里面似乎又模糊了起来，连他自己似乎都记不太清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可能是在噩梦世界里呆太久，没睡踏实。”
两人一大早收拾去教室。
走在学校走廊里，看着沈城前面走。
陈恩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脸，陈恩，你可别怂啊，不就是晚上打打怪兽碰见一两个坏人吗，就当自己是奥特曼打怪兽了。
正义终究战胜邪恶。
别怕。
陈恩说是不怕，但是一早上心不在焉。
直到中午食堂打饭的时候。
“你说……”陈恩捣了两下自己的白米饭，“沈城，为什么噩梦世界里有些人跟我们一队的，还有些人想要让置我们于死地呢？
沈城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你一早上就在想这个？”
“也不全是……就是老在想关于噩梦世界的事。”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说的吗？”
“什么？”陈恩觉得沈城跟他说的话有点多，一时间检索不出来。
“我认为噩梦世界是两个平行的世界。”沈城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拿纸擦了擦嘴，慢慢地说道“那么出现在那里边的人有三种可能。”
“哪三种？”
“噩梦世界本身产生的，跟我们一个世界的，以及……可能来自于另一个平行世界。”
“你是说，除了我们这个世界和噩梦世界平行，还有一个世界也和噩梦世界是平行的？”
“通过这几次我猜的，因为他们有手表和统一编号，即使目的不同，但很可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陈恩听完沈城的话若有所思。
可是那些人又为什么好像对沈城都很特殊呢？
还有为什么上个世界。
那个抹杀者对他说他是个失败者呢？
说得好像这些人认识他们一样，他却每次连他们是谁只能在最后知道。
“别再想了，”沈城轻轻敲敲桌子，“吃饭。”
“我就是有点控制不住。”陈恩叹口气的说，噩梦世界简直就是绝命大逃杀，这事关性命，总是要多想些。”
“其实比起噩梦世界……”沈城看着他说，“同学，你还记得三模要来了吗？”
什么。
陈恩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是的，全省第三次模考即将开始了。
这回他们要回原校考试，于是结束了这一段集训。
两人又坐车踏上了返回阳城的旅程，陈恩看着车窗外向后倒退的校园景色，心情有些复杂。
他来的时候充满了激动和好奇，走的时候又有些感慨，人生嘛就是一个阶段一个目标。
刚开始回到初三那会儿，陈恩想的简单，他只想为了中考好好学习参加集训，体验一把名校教育，考一个好高中那是更好地了。
现在真的在这里上了课，过了半个月的附中生活，又确实感受到了这里更加积极的学习氛围，陈恩的心就又更大了。
“沈城，你说我们能回来吗？”不对，沈城因为考试要返回原籍的时候，老师都不愿意放人，可见他上附中不难。
难得是陈恩他自己啊，所以这个问题应该是。
“咳咳，也不是我们，是我，我。”
沈城看着他，似乎从一开始就理所当然，“当然，我们一起回来。”
“哟，城神这么相信我啊？”城神是班里其他人喊起来的，陈恩也跟着叫，一脸坏笑地说。“那这回模考有没有什么考试的秘籍啊？”
“嗯，有一个。”沈城认真地想了想。
啊？还真有，陈恩一脸期待地看向沈城，是不是他攒一攒这些学习经验将来也能出本书，就叫《我和状元相处的那些年》，里面记录下沈城这些不外传的学习秘籍，再附上他写给他的那么多笔记，说不定还能大卖一把。
陈恩想想都有些小激动。
只不过沈城对他只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那笑容一如既往地有迷惑性，带了丝温柔地送了他八字箴言。
“好好学习，重在参与。”
陈恩：“……”
窗外汽车正开过了二号桥，陈恩仔细地看了眼这个地标性的建筑，冬日地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地反射着光彩。
但是不远处却没有那么一个医院，也可能是拆迁了，也可能是根本不存在。
也不知道噩梦世界到底是讲了一个真实还是虚假的故事，他看见沈城望着不远处出神，好不容易刚前稍微放松的心情又凝重了起来，但不管是什么，过去了总归是过去了不是。
车依旧在站牌停了下来，两人背着书包往回走，临近下午，天色又阴了下来，天边的乌云压了过来，看来又一场冬雪来临。
店招牌下的冰溜子还没化，新一轮的冰柱又在零下冻得结结实实。
北方的冬天冷得厉害，再到了阴天，小道上就没几个人。
两个人就这么慢慢走着，一阵风吹来又飘过些雪渣子，裹紧大衣也抵挡不住空气中的寒气。
陈恩的手瑟缩着被人抓住，塞进了口袋里，就像是从南极突然到了东南亚，温度从手心直通到半边身子都暖和了。
突然空气中飘过一股香味儿，掺杂在寒风中，相隔老远都能闻到。
“阿姨，来个煎饼，多放香菜不要蛋。”陈恩毫不犹豫地停住脚步，从兜里掏出钱扔到小铁皮罐子里，一气呵成。
沈城看他吃东西时候也不觉得冷了，无奈地挑起眉。
只见支摊子的阿姨双手灵巧地舀了一勺面糊推匀在锅里。
滋啦作响，没过多久，面糊就变成了微黄焦香的煎饼皮，再刷上一层浓郁地蜜汁酱汁，抓几根绿绿地生菜，最后还要放上些香菜葱花，香味就出来了。
小铲子那么一铲，面饼就自己轱辘成一个厚实地煎饼递到了人手里。
寒风中，捧着这么一个煎饼在手里都要被那温度暖到心里。
“沈城，快咬一口，好烫。”
陈恩把煎饼举起来递到沈城跟前。
沈城微微低下头，一口咬了下去，刚出炉的煎饼一口咬下去，其实除了微烫地口感，似乎很难感受到惊天动地的美味，但他抬起头看着他对他充满殷切和关心地目光。
“好吃吗？”
这时候他嘴里似乎才有确实地味道，那是寒风飞雪中的一抹光亮，即使寒风冷冽，下一刻总是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