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抚平了躁动的牢房里,羁押的犯人们也都安静了下来来,这里的生活每天都是重复的,早上六点起床,吃饭,听广播,周而复始。
陈恩躺在那狭窄的单人床上,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不由地对着头顶的模板长舒出一口气,要是能见到沈城就好了。
有什么事,见一面说清楚就明白了。
他怀念起想到自己在噩梦世界的瞬移技能, 要是噩梦世界的异能带到现实世界多好,无论在哪里,转念之间都能过去。
睡意袭来,黑夜的静谧铺天盖地而来,迷糊间他感觉似乎有人在看他,视线带来的灼热感久久的散不开。
他脑子里猛然清醒过来。
不对,那是真站了一个人。陈恩吓得一激灵,急忙坐直了起来。对方的轮廓在暗夜之中显现,一点点走到微光照射的地方。
“沈城!”陈恩吃惊地叫了一声,随即皱起眉头,紧张地看了眼四周,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睡梦之中,似乎没有人惊醒。“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异能。”沈城如实的说。
哦,对,忘了沈城的异能在现实也能使用,陈恩一口气突然松了下去,但紧接着他转念一想,也对,沈城有异能,他何苦眼巴巴的跑来坐牢。
一阵沉默横膈在两人之间,让陈恩觉得有些压抑。
怎么看现在狼狈的自己就像个笑话。
“手机……拿到了吗?”
“嗯。”
暗沉的灯光中,给两人对话也添了几分沉重。
“那就好,你……自由了哈,虽然我这事做的是有点蠢。”陈恩自嘲地说,沈城没有说什么,只是走近了些。灯光打在他脸上,山眉远目间,不变的是那双眼睛,
看向他的时候,也许不够温暖,却是最动人的。
“陈恩,”他轻轻叫住了他的名字,像是恋人之间最轻的呢喃,“那一刀,疼吗?”
陈恩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看向他,“沈城,你他妈够了,有什么话不能明明白白说清楚吗?非要这么软刀子磨我吗?老子要怎么证明,要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就你痛苦吗?我看着你不痛苦吗?!我想帮你啊?!你总是把我推开,好像我是一个……是一个……”
“累赘。”
冰冷的话语终结了所有的愤怒情绪,陈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沈城,你再说一遍?”
“累赘,以前是,以后也是。”
陈恩暴怒地站起身来,朝着沈城扑过去,沈城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闷哼一声,重重地磕到墙上。
“别人都可以说我,但你沈城不可以,只有你不可以,我,我……”
“陈恩,够了。”沈城握住他的手,“到此为止吧。”
“你说什么?!什么到此为止?你沈城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想甩掉我,我告诉你沈城,没门……”陈恩脑子里的血气上涌,世界里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失去了原本的模样,他当下能做的,就是紧紧反手抓住眼前人的手。
但突然神经就像是刺痛了下,四肢无力的垂了下去,他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明明知道他就在那里,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你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所以……闹剧就到这里吧,谢谢以前的陪伴。”
随着脚步声远去,四周又渐渐沉入了黑暗之中,似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陈恩感觉自己的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他靠着墙壁,仰起头,脑袋里,胸膛里,那股热气化成液体充斥在鼻腔里,让他唯有微微张口,才能呼吸上来的感觉。
沈城,你好样的,他这么多年青春真是喂了狗。有人在畅想未来,有人却在想着离开。
这往后的几天,陈恩过的有些浑浑噩噩,像是抽走了精气神一样。如果他的世界里不在有沈城,他留在这个时空里的意义还有多少呢?
“唉,哥们儿,你是不是瘾犯了。”
有犯人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偷偷问道。陈恩刚开始不太懂,后来略微一想,估计他这几天失魂落魄的模样落在这群犯人眼里,跟瘾君子差不多。
他有那么糟糕吗?不就是失恋嘛?怎么还跟不活了一样,人活了这么大岁数,心眼都长狗肚子里去了。
以前听他姥说过,男孩晚熟,他现在觉得这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要不然他能跟个傻子一样,从头到尾,围着顾辞团团转,人家是什么脑袋,他呢?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本来,就该是两条平行线,不同维度的人就算有了相遇,也不过是昙花一线。
“走吧。”
看守所的警察拍了拍陈恩的背,这段日子也混得有几分熟稔了,看守的警察对安静不闹事的陈恩,还是稍微能给点好脸色。陈恩从车上下来,从专门的渠道走近法庭。
他穿着黄色的背心,戴着手铐,毫无隐藏地站在灯光之下,人们目光所到之处,让他有些无法言说的不自在。
环顾一圈,看到了前排的秦泽鸣,他朝他点点头示意。
而沈城,他没有来。
“第四,庭审时保持安静,所有人不得擅自交谈……”
陈恩垂下眼眸,静静地站在那个台子后面,接受着审判。受害人方只站着一名律师,当事人并没有出席,这场没有硝烟地审判似乎就只针对陈恩一个人进行而已。
就在唇枪舌战,光影交错之际,法官一锤定音。
“关于陈恩因非法入室伤人一暗,本案于6月29日立案,原告于7月10日提出撤诉……”
10号,那不就是昨天,但……撤诉?
这像是一个能把自己学生逼上绝路的人干出来的事?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才是这种人贪婪的本源,你指着他良心发现,比中彩票的几率还要低。陈恩满腹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律师,只见他也摇摇头,手上准备地厚厚地资料也没了用武之地。
“牛逼啊,这么大的案子,你愣是出去了。”
犯人们看他回来后就收拾东西,不无羡慕地说,但陈恩却没有半点轻松,他空落落地来,也两手空空的走出去。和对他多少有点照顾的警察打完招呼,他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门,下午的阳光打在身上,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才有种走出来的实感,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降下了车窗,赵律师朝他按了按喇叭。陈恩这才走过去,一上车,竟然秦泽鸣也在副驾驶。
“你是说……有个叫秦泽鸣的人委托你来处理陈恩的案子。”
赵律师点点头,“对,没错啊,做无罪辩护。”
陈恩听到这,抬头看了眼眉头紧皱的秦泽鸣,他指着自己说,“大律师,我就是秦泽鸣,你见到那个是谁?”
“什么?”
赵律师不可思议地说:“不对啊,我明明看了他身份证,他……”
说到一半,他的记忆似乎有些模糊,“我确认证件了吗?”
“是沈城。”陈恩解开了这个迷惑,估计是沈城当时签合同的时候,稍微用了些精神暗示。
“沈城?他为什么……”
陈恩现在一听沈城这名字就有些闹心,不由地把话题岔开,“赵律师,对方为什么突然提出和解?”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刚在庭审结束,我就去托人去法院打听了下,这事对方律师也不清楚,是临时递交给法院的证据,就在昨天晚上,说是被害人苏醒后亲手写的和解书。”
“你确定?……”秦泽鸣眉头紧皱地说,“这,这是我那个缺德老板能干出来的事?”
“你也认识他?”赵律师惊讶地说。
“认识,是我研究生加博导。”秦泽鸣还是不怎么相信,“我觉得这事不对,不行,我得打电话问下沈城。”
陈恩屏住呼吸,看着秦泽鸣拨通电话,放到耳边,但过了许久,那边似乎没有任何动静。秦泽鸣放下电话,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么大的事忘了。”
“什么事?”陈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泽鸣转过头跟他说,“沈城这会儿应该到机场了吧。”
“沈城……他……要走?”
“对啊,就是之前那个项目,这两天趁着老头住院,沈城把手续什么都办完了,你说也怪了。你收集那些老板的把柄,要是沈城爆出来,管他是院长还是教授,都得身败名裂。但是沈城倒是没什么动静,只是突然说要走了,快好的实验,几篇核心,眼瞅着都要好了,怎么在这个节骨眼要走……”
秦泽鸣絮絮叨叨地说着。
而陈恩满脑子就一个想法,沈城他真的要走了。
难道真如他所说的,两人就到此为止了吗?
迷茫,不甘,迷惑,许多种复杂的情感一时间都涌了上来,可是刨去交错的情感,一个清晰的想法浮现在陈恩脑海里。
如果说这个世界所有的事都有既定的轨迹,即使陈恩已经先发制人搞掉了那个教授,沈城还是抛弃一切,选择出了国。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按照剧本在进行。
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他突然想到了梦里那条短信,车祸,植物人,生与死的临界点。
不行,不能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