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列车划破黑夜到达了车站,车站里不知道是节日的原因还是些别的因素,跟往常人流相比,安静地有些反常,只有工作人员偶尔从站台一晃而过。
火车停在了站台边上,车厢门缓缓打开。
陈恩看了眼还处在惊吓状态的车长,混在人流中走出车厢。
列车门拉开的瞬间,有人从里面争先恐后的跑出。
“发生了什么事?!”
站台上的工作人员朝他们大喊道,
“报警!快报警!”
“里面有怪物!”
“有人死了!”
陈恩看着眼前神色百态的人,再看了看身后的车厢。
明亮的车厢里躺着死去乘客的尸体,但除此之外,那些影子一样的怪物已经不翼而飞了。
就跟他们出现时候一样,消失的也是无影无踪。
黑夜终将散去,黎明的微光照亮天边。
陈恩走出了车站,望向天边厚厚地云层,光亮被阻挡在了云里,昏暗的天色预兆着今天可能会有雪或者雨水。
他打开手机,12月31,一年当中外国人最重视的圣诞节。
头顶开始飘起雪花,落在硬挺的外套上,他大步向前走去,按照地图显示,沈城所在的那个学校离车站只有两三个街区。
这两三个街区却也不平静。
昨晚的平安夜之后,街道上节日的气氛正浓,有不少彻夜在酒吧里狂欢归来的年轻人,还有角落里喝得醉醺醺的流浪汉,他们见到异乡人面孔的陈恩,有的还对他吹口哨。
陈恩没什么心思,他心情沉重地把衣服领子裹紧,快步走开。到了大学门口,他看着冷清空荡的校园。
心里面就更加沉重。
正值圣诞节假期,学校里根本就没有人。
开放式的校园里,只能看见冬枯草在愈大的风里摇摆,远处牧场的牛粪味道顺着风传了过来。
他按照之前查到的地址找到了学科办公室,不出乎意料,办公室门紧锁,放假根本没人来上班。
线索似乎到这里就断了。
他现在要怎么样才能找到沈城呢?他在走廊里站了会儿,影子拉得长长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你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所以这样的时间格外无助。
不能这样下去了,得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其它方式找到沈城。
陈恩正抬腿要走,突然看到了学科办公室外墙,贴的一个员工联系方式表,上面有一个学科助教的。
他抱着试一试态度拨通了电话。
“喂,简琼思。”
听到女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陈恩送了口气。
“喂,您好,请问你认识沈城吗?”
“沈城?沈博士?”
“是,我是他的朋友,请问他现在在哪?”
“他最近都在医院里,并没有在家。”
“医院?能方便告诉我在哪个医院吗?”
“如果你一定要找他,可以去A区的圣马丁的医院,或者是C区的分院。这两天他一直在那里。”
“好的谢谢,圣诞节快乐。”
“圣诞节快乐。”
陈恩挂下电话转身打了个计程车,到了那家医院。
圣诞节期间,这家私人医院里还是灯火通明,毕竟这个时间段还开门的医院可不多见。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晚上好,请问你有预约吗?”
前台金发碧眼的服务小姐恭敬地说道。
“没有,我想找个人,或许你们这里有个医生叫沈……”
陈恩话音还没落,他看到了走廊那边的那个人,就这么远远地看着,沈城终于做到了自己想做的。
“我找他。”
前台回过头看了眼,抱歉笑了笑,
“医生现在有场手术,我可以帮你预约别的时间。”
陈恩摇摇头,“我找他有些私人的事情。”
“那……请你在这里稍等。”
陈恩点点头,坐在了大厅里。既然找到了沈城了,他心里的石头就落下去了一半,不管发生什么,找到人了就能一起解决。
提着的心放下些,他这才注意到身旁做个亚洲面孔的男子,他面容沧桑,眼睛里有着疲惫和血丝,两只手捂着脑袋,仿佛在时刻受着煎熬一样。
“你……还好吗?”
陈恩用普通话问了遍。
那名男子抬起眼睛看着他,眼圈发红,沙哑的回答道:“我女儿今天做手术。”
原来是一位担心女儿做手术的老父亲,虽然未曾为人父母,但看着他这副模样也不由得有些动容。在这国外,独自带个孩子来看病,也是够不容易的了。
他拍了拍这位父亲宽厚的肩膀,“手术一定可以成功的。”
这位上了年龄的老大哥抹了抹眼睛,“我这一辈子吃点苦也就算了,怎么孩子也这样。我以前是跟人出来打工,攒了几年血汗钱,在唐人街开了家中餐馆,孩子她妈是个外国人,离婚了之后,就是我一个人带孩子,但谁知道怎么就得了脑瘤了呢?”
陈恩听到最后愣了下,
“脑部肿瘤……”
他突然想到些什么,手上的动作也猛的停了下来,
“给你女儿做手术的医生是……”
他听到对方和他说:
“是个中国人,姓沈,当初看了那么多医生,只有他说能做手术。”
陈恩猛地站起来,他终于知道今天也许会发生什么事了,这简直就是沈城他爸当年的事又在沈城身上重演了。
“先生,你……”
“你的女儿是不是叫……媛惜……”陈恩感觉全身像掉进冰窟窿一样。
只见男人的瞳孔先是睁大再微缩,
“你,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陈恩在噩梦世界里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就叫媛惜,但那个女孩已经死了啊!出现在噩梦世界里的话,那也就是说,沈城到最后根本没有救活这个女孩!
陈恩站起身来,拉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护工:“沈医生他进手术室了吗?”
护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失去血色的脸庞大概有些骇人,让他紧张地道:
“先生?你还好吗?”
陈恩没再管那么多,他直接瞬移到手术室门口。因为他突然冒出来,路过的护士和患者都吓了一跳,惊恐地目光注视着这个凭空出现的人。
而陈恩抬头看着那个紧闭的大门,和亮起的正在手术中的灯光,心下一凉。
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手术,还有办法挽救吗?
就在这时。
医院的墙壁在抖动,黑色的影子在角落里聚集,手腕上的电子表震动,这只突然出现的影怪开始袭击路人。
陈恩拿起身上的匕首。
毫不犹豫地朝着这只影怪插了下去但那匕首只插到了一半深度不到,陈恩就被这个影怪一把挥到地上。
他仓皇地爬起来,把这个影怪的仇恨值拉满,往外跑。黑夜中的街角处,四周的行人纷纷四散而逃,角落里的影怪也不断地冒出,这个东西越来越大。陈恩回过头,看着那个东西背后插的那把匕首,眼看就要伤到一旁的路人。
他咬着牙再次瞬移到他背后,在剧烈的晃动中,把那个匕首摁进了它的身体里。
影怪倒下的那一刻,陈恩狠狠地跌落在地上,脑后一片眩晕。
嘶……应该是出血了!他捂着后脑勺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这时候几声枪响回荡在街角。
陈恩震惊地抬起头,那枪声的方向……正是医院!
糟了!沈城!
陈恩快步的朝着医院跑回去,身旁的人和他逆向而跑,他随手抓住一个路人问道,
“怎么了?”
路人颤抖地回答他,“有个疯子在持枪伤人!”
疯子?随即警车的声音也从不远处响起,划破了圣诞节的宁静。他们下车之后,拦住沈城道:
“先生,里面危险,请不要进去!”
陈恩站在医院门口,似乎在一片荒芜中,望向那个通道。警察在一番僵持之后,逮捕了凶手,小小的尸体盖着白布被从里面抬出来,刚刚还焦急等待的父亲扒着担架恸哭。
罪犯僵持不过一会儿被几个警察合力制服。
他那张平静的面孔上很难看到一点悔意,甚至于经过陈恩之前,他还回头看了陈恩一眼,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游戏还没结束。”
这一句话让陈恩的记忆点燃。
是他!
他瞳孔放大,呼吸急促起来。是上一场噩梦世界里的那个连环凶手!他,他真实存在过,不,不是,应该是他本来就存在,所以才会出现在噩梦世界里,噩梦世界不过是现实世界的投影!
有个人缓缓最后走了出来。
他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身上的白色衣服被染成了半边血红。陈恩看着那双从小到大熟悉的双眼,像是火焰熄灭后的余烬,仿佛没有一丝生机。
“沈城!”
他喊了声,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
“你的手。”
沈城只是淡淡地开口,“废了。”
哄!
陈恩听见什么坍塌的声音。耳边似乎回荡着高考那年两人的对话。
“沈城,你想学什么?”
“学医。”
“为了你父亲吗?”
“嗯,都有。”
沈城为这个梦想奋斗了这么久,怎么就在这个关头遇上了这么一场枪击案呢?
他仿佛看见沈城站在手术室里,怀里抱着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女孩。噩梦世界和现实不断交替,那些坍塌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像是黑白片与彩色照片一样转换。
那些影怪的诡异身躯和无数平凡人的身形交替。
女孩父亲哭泣地脸庞,普通市民惊讶地交头接耳,双手是血的沈城仓皇地站在手术室。
陈恩浑身发冷地站在原地,他恍然大悟,回头看向这个世界。
根本就没有什么噩梦世界。
至始至终,他所见到的都不是真的!
光之所以存在,让人可以看清楚这个世界。
但光也是有照不进去的黑暗,噩梦世界是光的反面,它是把阴暗面聚集在一起,虚构出的一个斑斓世界。
而这个所谓的现实世界,过于的完美,所有的磨难都是轻描淡写,主人公一定能战胜困难,但实际上是这样吗?
沈城的少年丧父,母亲决裂,直到这次压倒他最后一根稻草的枪击案。
陈恩心里有些懊悔,他早该想到的,不断加大难度的噩梦世界。
那是沈城心里无法承受的阴暗面。
他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离他不过咫尺的人。
他为了他连夜坐火车从一个城市到了另一个城市,最后听到了那声叹息砸进他的心里。
“你来晚了,陈恩。”
所有人从开始就告诉他要赶紧,但他还是来晚了。
一瞬间,有什么记忆涌入了脑海之中。
漫天瓢泼的大雨,和紧急的刹车声。
陈恩和沈城坐在后座上,他下意识地扑过去保护他了一下,那只手在出事前抓住了他,突然看着前方那辆黑色的轿车,随之进入了昏迷。心脏起搏器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地报时。
“陈恩,你能听到吗?”
他微弱的张开嘴,想发出声音,却无法出任何的声。
“沈城还没有苏醒,他脑死亡的风险很高,现在你作为特殊实验员,将进入噩梦世界,编号172KJH89,首要任务是唤醒沈城,如果任务失败,就把噩梦世界的形成机制带回来,切忌,不要太久,你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时间抓紧,来不及了。”
回忆中断的那一刻,陈恩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世界清晰了起来。
整个世界揭开它面纱的那一刻,仿佛走入了黑暗,这里不会再有光明。
末世的模样,山崩地裂,道路上的汽车叫嚣,人们惊恐地逃窜,摩天大楼顷刻而倒。
正如那个女孩预言给他的一样。
噩梦成为现实。
“沈城,我们一起出去,从这里出去就行!”
沈城脚步一顿,用带血的手,亲昵又留恋地抚摸了下他的脸。
“晚了,我们真正认识的太晚了,如果我们真的是从初中那会儿就认识,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