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来往的行人都打着伞,但好歹在校园里,也算是大庭广众。
两人拉着的手被衣角略微遮盖,再加上雨天掩护,陈恩心里有点紧张怕碰见熟人,却舍不得放开。两只手就那么握着,轻轻地手指之间互相摩挲,像是一场无声的亲昵。
无边的雨色在眼前拉开,水滴打在伞上,咚咚做响。
校园里的行人渐少,偶尔见一个妹子,打着伞,压着自己的长裙袅袅而过。
他和沈城就这么走着,脚底踩过水沟里金黄的落叶,两个人就这样,似乎就能走好久好久。
“早上还有课吗?”还是沈城先开了口问他,声音低低的,比风刮过落叶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没了吧。”陈恩挠挠头,想了想早上贴在宿舍门上的课表,“也快毕业了,大家都在做毕设,也没什么课了。”
“嗯。”沈城不再说话,只是打着伞。陈恩侧过头看沈城,借着雨色,看不太分明,昏暗的光线在水汽中交错,似乎带出来一种有距离的冷感,
“沈城,日记本上有新内容了,你说以前没见过可能是真的……我以前……”
“我知道。”沈城打断他要说的话、
陈恩微微一愣,听到沈城说,“我大概猜到了。”
“你,你不生气就好。”
“生气?”沈城重复了一遍,转而看向身边的人。
陈恩心里一咯噔,完了,完了,这语调听起来就不像不生气的啊。
“我生气,但不是气你,而是生气那个把你带走的世界机制,”沈城的脸色在光影之间交错,“气自己的不够强大。”
“强大……沈城……你……”
“不是吗?我爸的病也是,你也是。至始至终都是因为我的无能。”
“你别这么想……”
陈恩还想说些什么,眼前的沈城仿佛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像是一座孤岛。
从前的沈城总是带着一层冷漠的保护壳,但实际上眼神里偶尔还会透着善良和悲悯,沈城原本就不是一个冷漠的人,是原生家庭和不同寻常的噩梦那个世界,造成了他后天的自我保护。
但现在不同了,沈城眼里的温度没到眼底,那是一种近乎冷酷的自我指责。
“兄弟,真不是这样。”
陈恩试图组织语言,但不知不觉中,两个人似乎走到了校园的角落里,这里没有行人,天色阴沉。
黑暗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发出细微的声音,那是和雨滴落在草地上完全不同的声音,那片草丛也在颤动,明显有什么东西。
“那边有老鼠,还是猫?”
陈恩下意识地要走过去查看,却被沈城一只手拦住,雨水顺着他的指尖流下,只听身边人冷冷地道,
“你别靠近”
伞下的雨滴从边缘落下,汇集到了马路边缘的下水道处,咕咚咕咚地流下去。
而这时,从草丛里,有一丝不同寻常的红色从草地里渗了出来。
仔细一看,黑暗的角落里窜出了一团匍匐的黑影,说那团黑影像人也不是,动物也不像。
就是没有五官,一团黑乎乎地东西,隐约看见它叼着一只鸟,红色的血水从那勉强算是嘴一样的东西中流出来。
“那是……影怪?”陈恩眉头紧皱地问,这明显是个异常地生物,他下意识的想看手腕,却想起来,这里根本不是噩梦世界。
沈城看了眼,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话音刚落,那个黑影就朝着他们俩冲了过来。陈恩急忙想挡在沈城身前,但那个怪物停在了半路上,像是被突然定住了一样。
沈城把伞交给了陈恩,自己走进雨水中,任由雨水打湿衬衫,然后在离那东西几米的地方把手机上的灯光大量,然后听到一阵尖叫,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的声音。
那个东西凭空消失在雨中,沈城松开手,似乎有什么粉末状的东西混合雨水流了下来。
“走吧。”
他朝着他走来,陈恩看向沈城的手,没受伤什么的痕迹,这才放心下来,“这影怪是怎么从噩梦世界跑出来的?”
沈城看了他一眼,对他道,“还记得那个江面上的旋涡吗?”
“你是说,那个江的另一面……”
“是这个世界。”
听到沈城的话,陈恩想到了在江面上最后那个黑洞样的旋涡,最后许多怪物被吸了进去,坠机前他依稀记得在江水里,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说江水就是一面镜子,那个旋涡就像两面镜子间的通道,而这个通道在那个时候开启了,所以许多怪物都跑到了这个世界来。
“那也就是说,噩梦世界里的末世和现实现在打通了?”陈恩不无后怕的想,但沈城却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说,
“回去说吧。”
“哦哦,好,对,你先赶紧回去换衣服,别感冒了。”陈恩急忙说道,说着就要转身就走,却被沈城一把拉住,
“你不送我回去?”
还有这种要求呢?陈恩当然想啊,但这不是久别重逢,摸不准现在的沈城什么脾气,没好意思开口。但沈城既然话都这么说了,陈恩人不能怂,他答应了下来,
“行,行啊。”
雨还在下,陈恩顺着这条路一直跟沈城走到了V大的职工院里,
“你住这里?”
“嗯,自己租的。”
两人进了屋,沈城把灯打开,两室一厅,家里的东西很简洁,是一惯的沈城的风格。沈城进了屋,似乎是嫌衬衫粘在身上,直接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扣子。
“唉!”陈恩急忙喊停,“别,别在外面换啊,小,小心感冒。”
说着陈恩的眼神尽量控制自己不往歪处看,以免瞄到胸肌什么的。沈城听着他这话,似乎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最后说,
“我去换衣服,你去洗个澡吧,卫生间有浴巾。”
陈恩本来想说不的,但一想到沈城换衣服,他又不能蹲那看。
再加上清晨确实淋了不少雨,头发贴着头皮,并不舒服。虽然陈恩平时够糙的了,但梅雨季,这么捂下去该有味儿了,干脆他进厕所冲一把方便。
热水管一打开就有雾气蒸腾的热水,陈恩往水底下一钻,热水从头顶打下,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他顺手拿起旁边的洗发乳,往头上一挤,熟悉的香味蔓延开来。
他把瓶子举到灯下,嘿,这么多年了,沈城连洗发水都没换过。
陈恩冲了冲头发,拿浴巾擦了擦,反正也衣服也湿掉了,最后干脆拿浴巾一裹,跟个古代埃及法老一样走了出去。
客厅没有开灯,沈城换了件居家的棉质长裤和衬衫坐在沙发上,两腿交叉翘起,看着从卫生间里出来的人。
陈恩一抬头也正好和沈城看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个眼镜,另一只低垂的手上有什么东西,红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沈城这个人的气质现在看起来极其矛盾,眼镜,香烟,仿佛是理智和秩序中有那么一丝的失控。那一抹跳脱的红色,反而让这个画面更冷了。
“怎么不开灯,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黑暗中,沈城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烟草弥漫在室内,稍微带了丝沙哑
“从你走以后。”
这话说得陈恩心理道不妙,急忙蹭过去,棉质的衣服质感极好,蹭起来也是软绵的,陈恩毫无自觉地把自己那带着腿毛的腿架在茶几上。
“你别生气啊,那不是,不是不怪我嘛。”
沈城斜瞟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话,陈恩觉得有些尴尬,但这点程度如果能阻拦他,那他也就不是他。沈城把手里的烟灰弹了弹,夹在两指之间又用嘴唇咬住。
陈恩看着,喉结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长得好看,连抽烟都透着股不一样的劲。
“什么牌子的,我也来一根?”
沈城没动,只是微微侧过头,叼着那根烟,斜睨了他一眼,把烟从自己嘴上取下来,递到他面前。
陈恩看着那湿润的烟尾,不知道为什么,喉咙有些干。
什么叫暧昧,这就叫暧昧,明明正常的动作,愣是做出了风月无边的感觉,这烟他还抽是不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