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市的冬日里一向有着连绵不断的雨，裹挟着突兀的冷意，绵绵密密地缠绕住湿冷的空气。
这才只是刚刚入冬，也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
廊内迎面而来的少年有些滑稽得可爱。
孟世之已经换上了略厚的白色羽绒服，敞着怀，内搭单薄的毛衫。他的脸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有些泛红的眼睛。
乌黑的发丝上隐有水滴淌下，很明显他刚刚去雨中光顾了一圈儿。
“屋里还戴着口罩啊。”
孟世之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们。”他的声音比平日低沉了几分，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拿着什么呢，手背在后面？”褚羡卿有些好奇地探头望了一眼，孟世之像是拿着什么东西，双手藏在身后，生怕她发现。
褚羡卿目光灼灼，孟世之背后的双手又挪了一寸，一副铁了心不让人发现的模样。
“没什么，你有事先走吧，别耽误了。”
褚羡卿无奈一笑，深知这家伙是在赶人了。转念一想，他们两个这么堵在长廊上聊天也不是什么事儿，她点了点头：“行吧，我先走了。”
孟世之背过身子，直到褚羡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很素的牛皮纸袋，是刚刚出门取的。从外表来看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那纸袋上写着几个漂亮的字——楚羡卿画。
孟世之边走边将纸袋拆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幅画。
水墨画，墨梅。
褚羡卿今天去公司是为了处理昨天发布会上的事情。她这个小透明倒是蹭了一波封清羽的热度。
她又上热搜了。不过，看起来更像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
封清羽在发布会上的露面毫无疑问占据了热搜第一。
她艳压拉踩前辈封清羽的通稿亦是满天飞。
一组她和封清羽坐在一起的照片被营销号大做文章，照片上她妆容清淡，五官精致，而封清羽却像是被恶意P图了一般，面色暗黄，没有光泽。
这让封清羽的粉丝颇为不满，全部将矛头指向她。
随后，孟世之推掉网游发布会的消息更是被恶意解读，“孟世之不想惹上楚羡卿这个狗皮膏药”，“孟世之不喜炒作营销能手楚羡卿”的言论甚嚣尘上。
褚羡卿淡定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红唇贴近杯壁，细细品了一口。茶水入喉，舌尖泛着微苦，而后回甘。
虽在国外多年也常喝咖啡，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品茶。她素来爱银尖，清淡温雅，爷爷却喜大红袍，馥郁醇厚。
谭秋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文件，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家这个小艺人。如今各路脏水往她身上泼，她却一点都不心急，还有心思在这细细品茶，这种好心态着实让她大跌眼镜。
“我查到了，确实是苏芸团队的手笔，她最近集火打压你，应该已经筹划一阵子了。”谭秋将手机扔在桌子上，表情淡淡的，也没将这件事多放在心上。
“那就随它去吧。”褚羡卿将茶杯盖上，捧在手中暖手。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自己也不是什么被人黑几句就哭天喊地的玻璃心。
谭秋挑了挑眉，她不是没带过新人，但是像现在这个那么冷静的还是头一个。
“哦？”她“哦”完之后便没了下文，等待着褚羡卿的解释。
“舆论的喧哗早已经超越新闻事实，不是吗？公众的猎奇心理使事情的真相偏离了轨道。这种事情只是他们无聊生活中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热度一过，就一哄而散。澄清与否，发声与否，都不重要。”
褚羡卿将身子向后靠，很自然地说下去：“只要不是被实锤的惊天黑料，都无足挂齿。秋姐，我们是不是应该感谢苏芸送来的热度啊……”
“是该感谢，林桢最近接到了一部女一，时尚资源也跟上了，想必是花费大代价了。她身上可挖的黑点太多，不用我们动手，到时候就会有人扒出来。”谭秋挑唇一笑，拨了个电话。
“让她进来。”
半晌，一个小姑娘推门而入。
“秋姐。”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是苏苏，公司新招聘的员工，也是你的助理。”谭秋站起身，将苏苏推到褚羡卿面前。
小姑娘长得很白净，看起来乖巧又温顺，看向她的目光很清澈，像一只涉世未深的小鹿，怯生生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你好，卿卿姐，我是苏苏，今年十八岁。”
褚羡卿见她生得讨喜，性格又乖顺，脸上的笑容也柔和了几分：“你好，以后就多多关照了。”
“你最近热度很高，我这里帮你筛选了一个形象大使，还有一档综艺节目也向你抛来了橄榄枝。”谭秋转身拿起桌上的文件，“TIRIS是瑞士一款手表品牌，虽然你不是代言人，品牌也不是顶奢，但也算是近期这些代言中比较有档次的，和你的外形比较配，这对你日后的时尚资源也有帮助。”
褚羡卿微微颔首：“那综艺节目呢？”
“野外生存类真人秀，你以为你是常驻吗？当然不是。你属于飞行嘉宾，只录制一期。”
“我的重心还是在演戏上吧？”褚羡卿不排斥真人秀，这对曝光度的增加是有好处的，但是她入圈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大红大紫，而是能够接到好剧本，完成演员梦。
她深知只有红了，才有资格接触到足够优秀的本子，却也不想一味为了曝光度而本末倒置。
“当然是演戏，我已经在帮你谈了，要是谈成绝对是个大惊喜。”
“那个……秋姐，卿卿姐，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卿卿姐今天的话题好像有点反转了。”苏苏弱弱地举了一下手，她将手机递到谭秋面前。
谭秋结果手机看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这倒是没想到的事情。”
手机页面上是孟世之发的微博，他转发了《仙逆》官方微博，并配文案：合作很愉快，恭喜网游《仙逆》火热上线。
孟世之不爱营业是圈内出了名的，此番只是转发了一条微博，评论和转发就突破了100W+。
有了他这一通操作，孟世之推掉发布会的各种留言瞬间不攻自破。
孟世之很聪明，他的文案很暧昧，“合作愉快”可以多重解读，一方面可以理解为他和褚羡卿的合作，另一方面又可以理解为他和《仙逆》的合作，让人完全挑不出错处。
无独有偶，封清羽就像是和孟世之说好的一样，她同样发了一条微博，却不是转发的官博。
配图是她和褚羡卿二人的生图以及仙逆官方的代言照片。
生图中的二人愉快谈笑着。外貌条件优越，完全不惧任何外部因素，皆是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封清羽是甜美清纯派的，而褚羡卿的脸蛋和气质都偏冷，属于清冷精致派。
文案：聊天很愉快，恭喜《仙逆》上线啊！大家快去玩！
她后一步孟世之发微博，文案相似，一经营销号搬运，一堆吃瓜群众顿时将目光放到了孟世之和封清羽身上，八卦着二人微博中暗藏的“默契”。
“风向立刻就转变了，你的瓜可没有两大顶流的CP瓜香。”谭秋将手机还给苏苏。
褚羡卿正翻看着微博评论，悬在手机屏上的手指顿住，她眯了眯美眸，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
封清羽的心思，明晃晃地摆在众人面前。
———
崔齐有些琢磨不透地看着眼前的封清羽。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玉手托着下巴，凝神望向大楼外的景色，人前的她总是笑容满满，眉眼最是柔软和气。
殊不知，清纯玉女也只是人设，镜头后的她脸蛋依旧清纯，可那心思却如此难以揣测。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发微博帮楚羡卿。”完全陈述的语气，她没有转过身，依旧看向窗外。
崔齐默然。
“我……是有私心的。”
窗外大雨滂沱，巨幅海报上是少年干净俊朗的脸庞。那清冷的性子，也让她喜欢得紧。
“每次只要看到我和他的名字出现在一起，被人谈论、八卦，我就莫名地很开心。”
她伸出葱白的玉指，在玻璃上细细划动，脸上笑意温柔，像是在描摹着心上人的轮廓，一遍又一遍。
“清羽，说句不好听的，我还是希望你能清醒一点。孟世之……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你比她大六岁，男生本就晚熟。况且，你还有你的事业要闯。”
封清羽半垂着眼眸：“我知道，可是自从三年前初识，我就控制不住。”
“李总晚上约了你，早点准备吧。”崔齐语气淡淡的，显然并不想和自家艺人谈论感情之事，在他看来情之一字，最易误事。
封清羽听了这话，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随之自嘲一笑：“又要伺候他？真是让人讨厌。”她右手拢着自己的秀发，快速掩饰掉眸中所有的情绪，自知刚刚失态了。
“这种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