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病房门被敲响。
院长带着主治医师先一步进入了病房,紧随其后的正是孟世之的父亲孟从新。他一身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五官和孟世之很相像,浑身上下皆是成熟儒雅的气息。
“纪老,怎么样了啊?”院长走到纪老爷子的病床前,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纪老爷子还是没什么反应,目光有些呆滞,只知道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看。
“纪教授,这位是孟从新院士,特地从燕清赶过来的。”院长对着纪元生介绍起了孟从新。
纪元生伸出右手:“孟院士,非常感谢!”他早就听说过孟从新的大名,国内外顶尖的神外专家。
“纪教授,你好。”孟从新同样伸出自己的手,他是从父亲那得知此次要接触的病人正是苏城纪家的纪老爷子,原先还以为只是自家儿子朋友的亲人。
孟从新将视线挪过去,看到了站在孟世之身旁的褚羡卿。这个女孩子他在魔都医院的时候见过,看她手里拿着棉签和水杯,脸色也有些憔悴。孟从新心下有些惊讶,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
褚纪两家是亲家的事情他们基本都知道,这个女孩居然是褚家的那个孩子。
“孟伯父好。”褚羡卿放下手中的棉签,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
孟从新微笑着点头致意,然后走到纪老爷子的床边,开始进行检查:“院长,待会儿把纪老的报告都拿来给我看一下,麻烦了。”
“好的好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孟从新突然想到父亲嘱咐他的话,“我们的建议是,纪老爷子转院到军总医院,纪教授,你觉得怎么样?”
褚羡卿和孟世之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没有问题,全凭你们作主。”纪元生没有异议。
一下午的时间,孟从新和医院专家组都在开会研究纪老爷子的病情,并且弄好了转院手续。
褚羡卿这边,谭秋已经打电话催了三次,《当哭声响起》即将开机,她作为女二号戏份比较重,是绝对不可以缺席的。
而SKG战队作为夏季赛的冠军,将直接晋级全球总决赛,孟世之也必须回去为下一步的比赛做准备。
褚羡卿还是不放心纪老爷子的病情,有些犹豫:“世之,要不然你先回去吧,队伍不能没有你,接下来的比赛也很重要,你不用继续陪着我了。”
“那你呢,继续留下来吗?你的新电影不管了吗?”孟世之知道褚羡卿的顾虑,当初在顾宁川的墓地前费心开导他的褚羡卿,一遇到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的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像她了。
孟世之清澈的双眸紧紧锁着褚羡卿的眼睛,似是要将她的心事看穿。
褚羡卿沉默着,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
谭秋明确告诉过她,顾正林导演的这部电影质量很高,一堆人抢着演,如果电影开拍的时候她没有到场,那么她绝对会被替换掉。
纪元生轻轻拍着褚羡卿的肩膀,语气温和:“卿卿,听舅舅的话,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呢,孟院士也一直在,你就放心地回去吧。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纪元生当初知道褚羡卿进娱乐圈发展的消息后,第一反应是苦涩。
心中的苦涩泛起,无以名状。当年的霜言也有演戏的梦想,可是被家里极力劝阻,最后年纪轻轻,抱憾而终,这是他们全家的心结。
如今,外甥女为了圆这个梦,毅然决然地踏入娱乐圈,他现在唯有支持,父亲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对此事也是支持的。
这大概算是一种弥补吧,把当年对霜言的亏欠全部都弥补在了她的女儿身上。
“卿卿,回去吧,听话。”纪元生又强调了一遍。
褚羡卿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好吧,我回去就是了。但是舅舅,如果外公有什么事情,你一定不要瞒着我。”
“我答应你。”纪元生摸了摸褚羡卿的长发,又转头对孟世之说道,“世之,我这个外甥女就交给你了,这两天下来,我对你还是挺放心的。”
孟世之勾起唇角,习惯性地拉住了褚羡卿的手:“舅舅放心。”
孟从新看了纪老爷子的报告单、化验单和各种片子,看出他术后指标都还算正常,但因为脑部肿瘤压迫神经,对他的视力和记忆力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转院手续一下来,医院就火速安排纪老爷子转院,褚羡卿亲眼看着纪老爷子被送上救护车之后,才和孟世之一起离开苏城。
飞机上,孟世之疲惫地睡着了,褚羡卿却思绪万千。她看着满脸倦意的孟世之,愈发心疼,抬手抚了抚他额前的碎发,目光细细勾勒着他清淡的眉眼。
褚羡卿伸手环住了孟世之,让他可以睡得安稳一些。
一个多小时后,褚羡卿和孟世之终于抵达魔都。
二人 回俱乐部后,孟世之顾不上休息,直奔训练室。全球总决赛将在月底正式开赛,留给各支战队准备的时间并不充裕。
全球总决赛是FNS含金量最高的比赛,这场比赛规模之盛大不言而喻。所有职业选手都以站上全球总决赛的舞台并拿下冠军为职业生涯的终极追求。
去年SKG就是全球总决赛的冠军,至今他们已经三冠加身,开创了属于中国赛区,属于他们自己的盛世王朝。今年,他们同样会全力以赴,一鼓作气,争取拿下第四冠,一扫洲际赛爆冷出局带来的阴霾。
“世之,全球赛首发名单怎么安排?你要上吗?”Allen对于孟世之上场这件事情还是犹豫不决。
孟世之是SKG毋庸置疑的王牌杀手锏,也是顶梁柱,他上场自然是加了一层金保险。但是,他的眼睛状态还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频繁用眼怕是不妥。
既然是为全球赛作准备,他们的训练力度会更强,频繁用眼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孟世之淡淡地点点头,语气异常笃定:“我必须上场,你们别担心了。”他说着,便立刻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可是……你的……”阿诚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孟世之随意地瞥了他一眼,他瞬间被这样一个平淡的眼神震慑到了,再不敢说话。
“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是你一定要好好注意自己的眼睛,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停止训练,吃药、点眼药水一样都不能少。”褚羡卿有些无奈,只能啰嗦地嘱咐几句,“你的药和眼药水呢,在哪里?”
褚羡卿扫了一眼孟世之的桌子,半瓶药的影子都没看见。
孟世之的电脑桌是训练室中最干净的,几乎没摆什么东西,更别说瓶瓶罐罐了。
孟世之抿着薄唇,表情有些无辜:“我放房间里了,天地良心,我真的有吃药。”
“那我帮你去拿过来吧。”褚羡卿摊开了自己的手心。
孟世之了然地掏出钥匙,放在褚羡卿的手中:“就在我的书桌上。”
褚羡卿拎着钥匙走向了孟世之的房间。
他的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书架上的书一层一层妥善安置着。这一点都不像一个电竞选手的房间,反而是有点医学生的味道了。
褚羡卿走到了孟世之多书桌前,和他训练室的桌子差不多,都很干净,桌面上整齐地堆放着几本书,还有两个相框。
当褚羡卿的视线触及到那两个相框时,她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其中一个相框是孟世之和他父母的合照,照片中的孟世之年纪还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那张好看的正太脸充满稚气,但眉宇之间已经隐隐有了矜贵清冷之感。
他的双眸似乎从小就是清澈干净的,微笑的时候,似有满天繁星藏匿其中。
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笑得很幸福。
尽管之前孟世之对他的父母各种抵触,但现在看来,家在他的心中依然是最最柔软的一部分。
而另一个相框。
褚羡卿忍不住伸手触摸了一下,顿觉指尖滚烫。
那个相框里裱着一幅画,一幅墨梅画。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白宣之上还有题字。
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那分明就是褚羡卿之前直播的时候画的墨梅图。这下子,褚羡卿全都明白了,怪不得当时那个人的邮寄地址就是俱乐部旁边的便利店。
因为那个人,就是孟世之啊。
褚羡卿收回目光,心底已是满满的感动。
她拿着孟世之吃的药和滴的眼药水,回到了训练室。在放下那些瓶瓶罐罐之后,她二话不说地俯身拥抱了一下孟世之。
孟世之正在调试自己的耳机,也有些猝不及防。
训练室内的其他成员,眼观鼻鼻观心,逼迫自己死盯眼前的电脑屏幕。
孟世之回抱了一下褚羡卿,拍了拍她的背,还以为褚羡卿在为外公的事情烦心。
“都会好的。”孟世之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软了一些。
他本就不擅长安慰人,说来说去也只有这几句了。
“世之,谢谢你。”
褚羡卿松开了孟世之,眼眶红红的,但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