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对于一线的医护人员而言,并非是奢侈的东西,最重要的一点是,泪水对于她们来说真的很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大大的眼睛,有些倔强的小性格,让包文静成为了很多病人们喜欢的“小太妹”,就连一向严厉的陈静静护士长也说,“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出身是什么样,但就这个性格脾性,真让我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现在武汉的医护人员所有的都是憋着一股劲,亟待将这疫情结束之后大哭一场。在陈静静眼中,像张薇薇包文静她们都还是孩子,毕竟差着自己二十多岁呢。看着年轻的她们,陈静静和齐芳操碎了心。
刚从一线上下来的包文静,拖着疲惫的身体。其实大家前几天才知道包文静完全是瞒着家人来武汉的,而当初接电话的却也是包文静的小姨,为了保密,她们并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直到前几天包文静的父母在刷手机视频的时候看到了她,原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一看,“哎呀,这不是咱们的女儿吗?不是说去外面学习了,怎么,怎么在这里……”
几经辗转,陈静静护士长接到了包文静父母的电话,得知实情之后,并没有埋怨包文静。只是单独把她叫到一边,“静静,有时间了给你父母回个电话吧,他们也挺担心你的。”包文静这才知道事情败露,作为带队的张薇薇得知后,心里也不是滋味,作为好姐妹,还能怎么做呢,一个拥抱就足以代表了一切。
“这姑娘眼睛这么大,挺可爱的。”看着走廊上匆匆走过的包文静,记者追了上来,“护士,护士,看着你年龄小,今年多大了。”
“喂,怎么问人家年龄。”
“才二十出头。”看到记者包文静大概明白了一些,这一定是陈静静护士长的安排,毕竟自己真的没有时间给爸妈打电话。
“给家人报个平安吧。”记者倒是爽快,“这么久没联系,他们一定担心你。”
“不了吧,我……我真的挺好的。”镜头面前的包文静有些害羞,躲开镜头,“爸妈放心,真的挺好的。”
“这么长的时间了,想家吗?想哭吗?”
“想肯定是想,离开这么久了,但是这里更需要我。我不想哭,我哭的话护目镜就花了,什么事情都干不了了,对不起。”包文静冲着镜头摆摆手,离开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负责,这么小的年纪……”看着包文静离开的背影,记者心里明白,她只是不想让家人担心罢了,物资的紧俏依然是最大的问题吗?并不是如此,这几天以来源源不断的物资驶入武汉,金银潭医院更是如此,而包文静明白物资的不易,哪怕是让自己内心伤感几分,也不会让泪水打湿防护服和护目镜。
那久久忍耐的眼泪,或许在休息的时候,悄然落下。这宿舍楼内,不知道夜晚多少人的枕巾被泪水打湿,又有多少人咽下了这离乡之苦。不停地救助病人,恨不得24小时连轴转,这就是她们最初的心态,也是最后的使命。
暮色降临,又是一个夜晚,没有了当时大家一起在走廊唱《后来》,也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一切归于宁静,大家真的太累了。今晚唯一好的一点是什么,便是张薇薇姐们们的团聚,她们的班表好不容易排到了一起,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薇薇,我都快半个月没看到你了,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我在的时候你又去忙了。”陈莹笑着说,其实大家分管负责不同的病区,聚少离多,都是以病人为主的。
躺在床上片刻之后,陈莹问,“薇薇,你们从大老远的过来,想家吗?还有央金,你从青海驰援过来,想家吗?”
“想那里的羊肉了。”央金说完,大家笑了起来
“静静,你现在可以哭了,我们等着呢……”刘冰冰冲着包文静开玩笑
“才不呢,我要珍惜我的眼泪。”包文静说着故意翻个了身
“你现在可火了,满视频都是你啊,阿姨叔叔也一定能看到。”张薇薇缓缓坐起来,将枕头垫高了一些,“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头发也长长了。”
“他们知道就行,我小姨估计也会跟他们说的,我想,我爸妈会理解我的。”
“理解是肯定的,只是担心你们罢了。”陈莹一语中的,毕竟她在这金银潭医院算是老人了,看着宿舍这来自外地驰援武汉的妹妹们,“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来得及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来武汉!”
“你这说什么话呢?”李慧也坐了起来,“咱们作为医生,这就是应该做的,就是我们的工作。”
“对啊,姐,别想太多了,咱们一起把武汉治好。”陈莹冲着说话的央金点头,其实每一位在武汉本地的医护人员看到全国各地来驰援的医护,内心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这爱与力量的汇聚,倒也是让所有武汉的医护人员内心暖和起来,在这寒冬,也只有这样的温暖才不会降温。
“武汉现在刚开始,目前这个数据看着还是有些担心,薇薇,你过去之后一定要注意防护,这个病可不是一般的感冒,你得注意。”
“是啊,薇薇!你照顾病人的时候,自己也多注意,接触这块一定要当心啊。”
一段录音响了起来,宿舍里顿然变得安静下来了。对于这段录音,张薇薇最熟悉不过了,这正是她离开家的时候,父母的嘱托,她偷偷录了下来。对话并不是很多,但听着这亲切而焦急的关怀声,也只有这是来自于父母。包文静偷偷抹着眼泪,她最终还是哭了,大家沉默着,录音不知道循环播放了多少遍,有的沉入梦乡,有的望月思乡。
我们在离别的时候才知亲情的珍贵,平时我们在亲人面前的“嚣张倔强”,在随着使命离开的一瞬间,都化为了爱。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样的情怀在此次疫情中彰显的更明显。张薇薇没有任何目的,她仅仅是想听一番父母的唠叨,那些我们最烦的唠叨,到现在却显得弥足珍贵。
夜,宁静的过了一天,仿佛是眷顾,姑娘们这一晚睡得很舒服,很安心。没有临时的任务也没有临时安排,物资抵达,源源不断,恢复的病人也在逐渐出院,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起来了。
天,阴着,昨晚的月儿早已落去,被云霭挡住的太阳,不知去向。万物复苏,就连风也来凑热闹。护士们紧忙关着窗户,病房的空气也透得差不多了。陈静静关上窗户,“今天这风,看样子要吹一天啊。”她抬头看着天空的云,海军医院出来的她就是不一样,多才,“哎呀,老奶奶,您睡醒了,是我把你吵醒来了?我一会就出去,您继续休息。”
病床上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满头白发,但精神头看着还不错,身体也并非骨瘦如柴,健朗的她坐立起来,陈静静急忙上前扶住,“奶奶,您当心,当心。”这几天陈静静对这位老人格外的关心,因为老人入院并确诊已经四天的时间了,但这四天内,却没有看到老人的儿女,这不禁让陈静静心里起疑,难道是儿女们不管她了?
“您今天身体怎么样,一会就安排给您做检查。您来到医院第五天了,您也没说过您的儿女在哪,怎么没来看您啊。”
“哎!”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您这个岁数跟我母亲差不多,我母亲都86了,您要是不嫌弃,您就把我当成您的女儿,以后的日子我来照顾您。”陈静静说,而老人只是摆摆手,陈静静内心想:她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我去给您安排做检查了。”陈静静说着正要离开,老人慢悠悠说道,“姑娘,您别走……”
“怎么了?奶奶?”陈静静忙拉住她的手,“有什么话,您就跟我说。您现在家人也没法陪着,您自己也不方便,您跟我说……您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们说。”
一位护士走进来,拿着吃的零食,“这是今天的。”
“我来吧。”陈静静接过来交到老人手上,“你家人呢,是不是不管您了?”
老人一个劲的摆手,“不是这样……不是的……我们家四个人都在医院里……”
“啊?都在医院里啊?”看到老人眼中泛出的泪花,陈静静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穿着防护服,她强忍着泪水。
“嗯。”老人这声答应的很微弱,她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零食,不再作声。
“所以那您有什么事情随时跟我们说啊。”
“行。”老人抬抬手,继续盯着手中的零食
陈静静轻轻的安抚着老人的肩膀,“有什么困难跟我们说。”
“嗯,谢谢。”老人被这轻微的触碰所感动,仿佛自己的家人在身边一样,她苍老的声音已然有些啜泣了。
“我们一起加油,好吗?”陈静静忍住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她稍微把头抬高了一些,声音却早已充满了哽咽,或许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平时这么要强的她,也会被感触落泪,这段时间,她也曾想过要哭,而那含在眼中的泪水,未曾落下,“到时候家人就一块团聚了。”
“嗯。”老人依旧点头,依旧看着零食,我们不要发笑,或许在这位八旬老人的那个年华,这样微不足道的东西是弥足珍贵。
“我不知道你的家人都在医院里,我才知道,我……”护士长陈静静放在老人肩膀的手迟迟没有离开,她轻轻摸了摸老人的手,“您一定多吃饭,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一直到您康复出院。”
门,开了,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护士长陈静静好久没有平复过来,内心那种绞痛和积压的压力,伴随着这位老人孤零零在病房的身影,她好久没有这么难过了,好久,好久……
(本章节中护士长陈静静与老人、不哭的包文静均由真实事件改编,已化名。我们未曾落泪,是因为我们守护着病人;我们未曾落泪,是因为我们的泪水会打湿那防护服,我们未曾落泪,更是因为这泪水之下,是思念,是牵挂,更是病人对医护人员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