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纳兰容时也赶了过来,他原本就不曾入睡,近日又心慌得厉害,怕有大事儿发生,深夜里还在四处查探,唯恐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然而他这番千算万算,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事儿发生的地儿竟然又是临江仙。
照理来说,这长安城中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临江仙又在作什么幺蛾子,毕竟以白柒那番好动的激情,一天不做出点惊天动地的事儿来那才叫不正常。
可据他了解,白柒离开临江仙已近半年之久,这半年里临江仙也未曾起什么幺蛾子,所以他刚升空看到临江仙楼顶的那束光时,第一反应便是白柒回来了。
但这事实总是与幻想相反,这一切也不过是纳兰容时的想象而已,作为京兆府尹,他原不该起别的心思……实在是,白柒以前给他的荼毒太过严重了些,给他留下了沉重的阴影。
所以,哪怕是他很确定没有白柒的存在,身形也还是远远地落在临江仙最远的角楼上,皱着眉头道:“你们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众人一时无话,这出了什么事儿还需要说吗?自己没长眼睛看不成?
平日里这种八面玲珑的活计一般都是交给黄金屋来做,再不济也有金圣衣偶尔应付两句,可如今黄金屋昏迷不醒,金圣衣也沉默着不再接话。
这气氛便瞬间尴尬了起来。
纳兰容时早就知道这楼里的妖精们同自己不对头,但也不至于这般无视自己吧?
可事实却在狠狠地打脸,众人不但没有接话,通通都选择性地将他无视。
其实这也实在怪不了他们,原本白柒还在楼中时,他们同纳兰容时便不曾有过交集。
只是常听白柒念叨着臭道士长、臭道士短的,这一来二去的,他们的心中便也被白柒潜在影响了,深觉这道士不是什么好人。
如今这白柒虽然不在了,可这影响却也没有丝毫地降低,最后还是花有颜开口接话道:“你问我们,我们问谁去?谁又不想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儿呢?”
他从前常跟在白柒的身边,自从白柒离开临江仙后,这楼子里便甚少出现他的踪迹,大部分时间都是将自己泡在莲花池中,若不是今日发生的事儿动静太大,他连门都不会再出。
可这道士上门,好事儿无明坏事儿大片的理儿他还是懂的,若是真因为他们的任性耽误了令月的营救机会,那才是得不偿失。
于是,花有颜便将这半月来关于令月的事儿都说了个清楚,尤其是那位打算包场半年的公子,他还做了特别叮嘱。
“虽说那人看上去像个好人,但这世道里最不缺的便是好皮面相,拿不准他会不会是抱有其他的目的而来。”
花有颜如此说道,他虽然每日里躺在莲花池里安静得很,可对于这临江仙中发生的事儿,他可就没有一件是不知道的。
“哦?既然如此,那花公子知道那位仁兄此时在何处?”
纳兰容时习惯性地拿出扇子,挥了几挥后又觉这雨雪霞光与扇子格调实在不搭,手指轻点,便化作了一把长剑。
剑指九霄,呈破云之势。
花有颜没有丝毫的犹豫,道:“这时辰,他应该在……”
然话音未落,言为罢,那人的身影便已经出现。
如花有颜所言,这人喜一身白衣潇洒脱尘,眉眼如画,肤若凝雪,黑发肆意地飘扬在空中,从临江仙中升空而来,却如同从画里走出的人儿一般,美艳不可方物。
若说他是男子,到更是感觉委屈了他,远远望去,倒更像一位气质脱尘的女子。
再仔细望去,便能看清他手中之物,一手浮尘一手纸扇,再加上那一身雪白道袍,真是说不出的怪异,却又莫名的好看。
光晕渐浅,却还是能够让人看个明白,这人手里挥来招去的纸扇,上面只有一个字,被人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风”字,笔风粗糙毫无新意,用得竟然还是金粉所写。
这番骚气豪奢,竟是连黄金屋都难以相及。
花有颜眼神一凝,这位公子的打扮,可与前些日子看到的实属不大相同。
若说前些日子他还淡漠得让人感觉他是凡人之惑,如今周身显示的气息便如同开了壳的杀气一般,步履轻扬,却每一步都让人不得不去注意他。
果然,这人是冲着令月来的?
看来今夜这事儿,也与这人有脱不开的天大关系。
这人一出现,便顺利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正巧儿站在那束光中,身体在被光芒吞噬的同时,也在被温柔地牵拉升空,离令月的距离越来越近。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望着他那身上冒起的黑烟,不知是该说他勇气可嘉还是痴情可敬,安静得没有下文。
倒是这人没有半分拘谨,一边往上升空,还一边挥手同众人打招呼,热情地介绍自己道:“大家好啊,好久不曾相见,介绍一下,我姓李名淳风。”
这不介绍还好,众人只当这人是痴情一场,还琢磨着该如何帮忙;这一经介绍起来,头一位杀气直冲的便是纳兰容时,恨不得当场提剑冲上去。
临江仙众人开始汗颜,你们究竟来帮着救人还是来害人的?
李淳风,大唐第一的风水师,也是风属性修行的始祖,一手推背图在三界之内影响可谓是翻云又覆雨。
但这都不是重点,他厉不厉害、怎么厉害什么的,实在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重点是,他是那人下了重令要带回去的人。
死的活的都可以。
对于临江仙众人而言,李淳风的名头不过是大一些,让他们觉得救出令月的希望更大一些。
可对于纳兰容时而言,他不仅仅是那人下的命令这般简单,更重要的是,这人同他有杀师灭门之仇,他潜藏长安城多年,为的就是寻找李淳风的踪迹。
然而这近十年过去,李淳风的消息却如同被人刻意隐藏一般,他寻不到半点,更也无法知其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