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吗?”
“嗯,冷。”李令月哆嗦了片刻,手脚愈发冰凉得厉害,离火光更近了些,借着火光,她也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面若中秋之色,颜若春晓之花,凌凌散乱黑发,眉情点点,不似女子,更盛女子柔貌。
李令月也是在学堂中混迹了好几年的大好芳华,从前只觉那万卷千书百词得来无处所用,如今对上这人才只词学方知学太少,恨不得立刻跳回学堂再多念几年书,好将这人的容貌好生说来一番。
可那人却又没有接话,让李令月恍惚有了一种错觉,自己又做了什么让这人生气的事儿,所以这人才不接话。
片刻之后,她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开口打破这沉默时,那人终于开口道:“你拜我为师,我就教你一个不会冷的方法。”
“可是,若是我拜你为师,岂不是显得我辈分很小……”
绕是到了此刻,她已经被冻得发抖,却该是念着那辈分问题。
学堂的老师傅们,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让她觉得为师者,除非是满头白发银须之辈,否则是当不了师傅的。
李令月这话越说声音便越小,直到最后便已经细若蚊虫之音,但好在淳风的听力很好,别说就在他跟前,便是让她再走出个半里去,他也能听的清她在说什么。
所以,他知道她是谁。
“怎么?不愿意?”
李令月暗自琢磨了一会儿道:“我觉得若是拜你为师傅,我吃亏可吃大了,你生得这般俊俏,若是说出去你是我师傅,却连吓也吓不到别人。”
她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但心中却不知在念叨什么弯弯绕绕,便是决着冻死,也决不做拜师之事儿。
淳风无言了好一阵,终于在李令月将要冻晕之际,让她提前感受了一下拜师的好处,才让这只徒弟终于收入了自己的囊中。
虽然这事儿在李令月清醒过来之后,便忙着否定了,但淳风告诉她,她不仅会取暖的法子,还会填饱肚子的法子。
这填饱肚子的法子……
再一番斟酌考量之后,李令月便勉强同意了这拜师的好处,原着此处也就他们两人,这位便宜得来的师傅也不该做的了假。
于是,李令月平白捡了位师傅,淳风平白得了个徒弟。
他这一门修行只为天下除妖为己任,不得让妖物为祸世间,这便是除妖师的职责。
可他的小徒弟太不上进,这两年下来除妖的功夫没炼个通透,倒是将旁的歪门邪道吃饱饭法子学了个精巧,便是出不得这井中,却也扰得他成日不得安宁。
他记得从前此处最是安静之地,连落叶流水之声都能听得清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混乱的?
对了,是这小徒弟来了以后。
可是他的时间快到了,也不知还能陪这小徒弟多久,她若是不将法术学好,那他就只能离开她。
事情发生在某月圆之夜时,不知那繁华地段举行了什么盛典,本就安静的池城如今是更加安静。
妖,善用华光,人也同样可以。
那夜淳风好不容易借来月华之光洗净自身的束缚,便发现自家那小徒弟竟然同样也在接受着月华的洗涤。
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猜想错误,原来她是妖啊!亏得他一直把她当人的存在。
默了,他又多想了想,也是自己没脑子,她若是人,那掉井里早该摔死了,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缩在自己面前?
对,果真是自己没有脑子。
除妖师收了一只妖做徒弟,可真是笑话。
但他念着两人师徒一场,离开井底时不忘把李令月带上,也不知是他这番出手打乱了她的步骤,还是本就是此番结果。
淳风在驾驭祥云时,她竟然从手中溜走了,落入了无间山脉……那地方他去寻过,妖气重得很,他也进不去。
左不过是一只徒弟,再收一只便是,这只……他不要了。
……
可是,他如今又回来了。
他还是回来了,却看到她身处妖间,过得也十分开心,他所担心的事儿,似乎是他估计错了。
原来,最擅长推演的人也终有错卦的时候。
“师傅……”
深处于睡梦之中的李令月终于清醒了过来,她想起来那人是她的师傅。可自己的身体却被一道柔软的白光包裹起来,让她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缓慢地被迫升向空中。
长安城笼罩在暴风雪带来的黑暗之中,城头不少官兵都带着斗笠,坐在城墙头下烤火,是时天空忽然传来一道妖兽的嘶吼。
不,不是一道,是一群。
它们不是在嘶吼,而是在欢呼,欢呼它们主的降临。
“那上面怎么了?”
官兵们纷纷惊起,聚到城头,闪电划过天际,只见苍穹之中,黑云深处,不知被谁打开了一道光芒。
光芒一映直下,从一小盘圆轮慢慢放大,直到足够笼罩一座楼的范围,它扩大的身影才慢慢地停歇下来。
温暖的光辉投下,当寻找到目标以后光芒迅速地收拢过来,呈现一股腾升之力,轻轻柔柔地卷着那道柔弱的声音飞升。
这番诡异的景象,迅速激起了官兵们的恐慌。
“快快快…快通知京兆府!”城楼上,官兵队长惊慌失措地喊道。
京兆府最是擅长这番特殊异象的解决,平时总有人说着京兆府多吃软饭不干活的主儿,到如今出事儿时,便人人都念起京兆府的好处来。
长安城内,临江仙中的众人早已经反应过来,头一个进入光圈的便是黄金屋,他实力不高,凭借着身体的坚硬敢去抵抗任何东西。
可是,当黄金屋进入这道光晕之中时,却仿佛身体的能量被吸收去一般,连平时硬得能戳破白柒手指的貔貅毛,此刻都已经被光晕融化。
这是什么光?
没有人知道答案。
李令月痴愣愣地望着黄金屋被融化,泪水不自觉地落下,心念一动间,便将黄金屋剔了光晕之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