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仅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似乎还暴露了自己的能力。
这人可真是白生了一厢好皮囊,打得一手好计量。
李淳风可不知道它肚子里弯弯绕绕地琢磨着这些新花样,本打算自行起身查探周围的情况。
奈何他身子刚一动,便有撕裂肌肤的痛楚从后背漫延开来,恍惚间,还能闻到从皮肉下渗出鲜血的芳香……与激烈撞击中,被圣光烤过的肉香。
“嘶”,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轻吟,努力压制的疼痛还是在不经意间暴露了出来。
李令月寻声闻来,也终于想起了他这位救命恩人的大恩大德。
她愣了片刻后,终于忙不迭地来到这位恩人的背后,蹲下,看着他被圣光烤得肉香四溢的后背。
他的后背也是她的一样,肌肤莹白又娇嫩,半点不似黄金屋所说的男人都是粗糙大汉一般,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相似,李令月才能够感同身受,仿佛疼在她身上。
还有一大半的血肉同破碎的衣裳黏合在一起,分辨不出是伤口的爬痕还是衣料的碎落,通通混乱地纠结在一处。
李令月不自觉地将手放上去,这地方没有水,她又怕弄疼他,只敢轻轻地触碰。
他的整个后背倒像是被劈开了一般,皮肉横飞,脊椎处甚至都要露出白骨,血似乎已经流干,但更像是被烤干,一块一块地凝结在粉红色的皮肉上,伤口也变得更加焦灼可怖。
李令月看得眉头紧皱,这样的伤势,若是落到她身上……光是想想她都能疼得满地打滚,没想到这人竟然还能够这般淡然。
这个人,救了她的命。
可是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自己常跳的舞吗?
还是说,在人的眼中真的有一见钟情那样的事物?
会是这样单纯又天真的理由吗?
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理由,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她可是个一穷二白的除妖师,如今都靠在在楼子里跳舞还债了。
李令月看着这人好看的侧脸,睫毛根根分明,借着光落在莹白的肌肤上一片阴影,半阖着眸,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出声问道。
这人似乎有些奇怪于她为什么会这么问,琉璃色的眸子稍微往后看了一下,然后他稍微平稳了自己的呼吸,将肉眼可见的疼痛瞬间都咽回肚子里,声音平缓清淡:“你太弱了。”
换而言之,就是她太弱了,若是他不救她,她肯定是死定了。
李令月眸光微愣,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吗?
只是这么简单的认为,并不是她所幻想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她甚至稀奇地以为,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这人舌头不大听话说错了。
“多谢你。”李令月道。
“不用谢。”
又是这样一字一顿的正经回答,却迷糊得让李令月摸不着头脑,仿佛尘封的记忆终于被人发现解开一般,原本沉静的神思忽然地清明起来。
这样对话的熟悉,让她不得不去想到一个人,却是一个他她不敢想的人。
可是,这一切却又真实得仿佛虚假,李令月怔愣地看着那面陌生的容颜良久,确定对方实在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人,这跳动的心……终于是微微又宁静了下来。
或许只是英雄气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她如此安慰着自己。
“伤口疼吗?”李令月问道,心头却升出一股子凉气,若说不疼……那才是假的。
“很疼。”
可是对方却坦诚得让人心疼,这人怎么……性子直得跟自家那位师尊一般实在呢?
“可是我只会一些破坏的法术,不会治疗的法子,要不我给你变只烤鸡?”
李令月努力寻着自己会的法术,却发现曾经很多耳熟的谋生之法,如今却也只是耳熟而已……她终于再次忍不住开始怀念起自家那位师尊来。
不为着自个儿良心大发想要好好重新学习一番,而是因为若此时他将自家师尊带在一旁,断断不会需要考虑这些治疗法子的。
反正自家那师尊也是什么都会,断不会让她去操心什么事儿,她只需要吃好喝好玩好便好。
“多谢,但不用了。”
他也是在正儿八经地拒绝她,可惜李令月眼神不知飘忽到了何处,硬是没看到他眸底潜藏的笑意,一脸严肃地给他制作烧鸡。
待他再回过神来时,却也不禁讶然。
这小徒弟做烤鸡的功夫,可真是越来越到家了。
李令月跟随李淳风修行近两年,除妖法术没学会多少,倒是学了一手做饭的好厨艺……厨艺精巧得甚至让李淳风自己都有一种错觉,仿佛李令月生来就该去做一名厨子。
只是因为她学得太好,甚至已经青出于蓝的缘故。
然而他心下却也忍不住暗自悲凉,他这才离开了多久?
一年还是两年?
可自家的小徒弟却已经是一副全然不认识自己的陌生状态,让李淳风没由来的心里凉凉。
他变成如今这番惨样可都是因着她的缘故。
然而,他却不知自己在那井中的邋遢模样,虽说李令月知道他长得俊俏,却不知如何俊俏得来。
除了那一双包含星辰大海的眼睛,旁的样貌随着井底的污秽,早已变得连开始的面貌都不能再看得出来。
再到二人分开之时,李淳风可都没花下心思来将自己细细整理一番。
到如今他忽然出现在李令月的眼前,这带来的震惊……可想而知,说他是她师傅,实在是太难令人信服。
许是感受对方眼底的无奈,李令月丢过一只烤鸡便跑了……不对,不是跑,只是到别的地方去打探消息了。
这人穿了一身雪白,若是放雪地里倒是难找得紧,好在虽是雪白,在此处却也算得上是醒目的存在,不同那大片的苍翠所混乱人的视线。
李令月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却唯独发现了此处的无边无际,一眼无边的绿色,看得人脑袋直发晕。
这天是绿的,这地也是绿的……有什么地方会长得如此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