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怕什么便会来什么。
在吃最后一口鸡腿时,李淳风终于不负众望地被噎住了。
见他这一双眼睛翻得快要秃噜出来的模样,李令月也慌了神,拍着他的背急切切地道:“我刚才出去时,看到一处金池,也不知那处的水能不能喝,要不我带你过去看看?”
李淳风胡乱地点了点头,他此刻竟真的有些信了收李令月时的那句传言。
她是霉星。
谁碰到她都得倒霉。
可他分明细细地为她批过命,这一世荣华大贵风光得不得了,连身边朋友也是不少的,又何来霉星之说?
他自己就是大唐第一的天师,难不成还有人能算得过他?
如果不是,那他如今这般又算什么,运气不好?
最后,李淳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因为李令月没脑子,所以也连带着他一起糊涂了。
他本就受了伤,如今又被噎住,能有多少力气随她去那金池?他毫不怀疑他不是死在去金池的路上,便是死在原地。
再说,被噎住了缓一缓不就好了,他都已经成了半仙之体,总不能以这仙人之直接被噎死吧?
可李令月却没有给他半分缓解的机会,一鼓作气将他拉了起来,不知怎的便被她直接扛到了背上。
因着二人的身高差距,李令月杠着他……略困难。
当然,不是那种力气上的困难,而是身高的超出。
李令月的力大活计也是李淳风将她培养起来的,那时他只想着让她能够多出些力气,好爬出那井,却没想到如今竟是连这力气,她也一并还了过来。
他的头发很长,腿也很长……这曾是李淳风引以为傲的两个优点,但如今他恨不得都将这两样通通舍弃了才好。
因着李令月个子太矮,所以这一扛起李淳风来,那修长的大腿、散乱的黑发,便一前一后呈包围之势有一搭没一搭地拖在地上,时不时还蹭到旁人的身上。
真真是,羞煞他也!
他的视线往下,看到的却不是地面,而是轻纱紧束的饱满挺翘,正在步履轻快地往前拖动……也
就是这么一眼,也不知他是中了什么邪性,随着她的步伐,他竟然将咽喉深处卡住的鸡腿肉给吐了出来。
刹那间,整个人的头脑呼吸都正常了,满腔的空气窜进来,还有那很有频率的摇动……他现在倒是不堵得慌,就是被她晃得直恶心。
“停…停一下……”
“怎么了?”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哦”,李令月应了一声,便听话地将他放了下来,片刻后又惊奇道:“咦?你能说话了?”
“是的,拜你所赐。”
他说这话实际是表明了嘲讽之意,可李令月却显然听不出他其中的意味,兴奋地就差抱着他直亲一口。
李淳风哑然片刻,终于以无法理解自家徒弟的脑回路为理由,宣布嘲讽失败,拖着一具半残的身体,自顾自地往前方走去。
他的鼻子很灵,能够依靠着空气中的凡俗脂香来区别出刚才李令月曾走过的路线,而支持他如此拼命的自然就是——自己看走了眼。
李淳风在临江仙住了半个月,自然也是观察了李令月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她举止得当、舞姿华容、谈吐非凡……所以他才会以为自家小徒弟已经被那楼调教成了个人才,便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也是能够解决得。
如今再想来,指不定那青楼的人每日里也正为她头疼万分呢!
如今……罢了,还是尽快找到那金池为妙。
可是,他毕竟是断了腿,纵使李令月心境纯透得仿佛没有心灵一般,却也有眼睛长着。
待李淳风走出去老远,李令月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该追过去,然后便顺着血迹寻了过去,寻到的……却是他玉立于苍翠之中的惆怅。
这腿……果然是不太行。
不消片刻后,李令月终于在他身旁站定,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走了?”
李淳风顿了顿,反问道:“你是如何寻过来的?”
“顺着血迹寻过来的啊!”
“那你说为何会有血迹?”
“因为你受伤了呀!”
李令月天生心就了同于无一般,仿佛这心比他人少了一窍,对于李淳风的回答又快又直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便也没有产生多余的想法。
见她如此,李淳风也实在不想同她多说什么了,权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平白发的什么善心,倒把自己折腾得一遭。
于是,李令月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的意思,眼睛下意识地朝他腿上看去,无意识的下肢空落落地坠在地上,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也因着动作的剧烈而溢出鲜血来。
血迹往下,染了衣袍、又染了鞋子,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她就是顺着这些痕迹寻过来的。
“此处虽然有灵气,可是我用不了法术。”
“我也是。”李令月接了话,没再说别的,一步跨到他身前,双腿一跨,蹲了个姿势标准的马步,却也将修饰女儿家完美身体的轻纱给活活撑开一大道口子,大片雪白的肌肤直接暴露出来。
可她却仿佛无知无觉一般,身体往前倾,将散乱在身后的黑发通通束在一起,随手甩身前,把整个后背露了出来,“来,我背你。”
李淳风扯了扯嘴角,不知自己是该为自家徒弟惊人的作风所沉默,还是应该直接应下,只得静静地看着他的后背。
她的脊背挺直,好似很强壮,但骨子里依旧是女孩子的柔弱。
他本意只是想让她过来扶一扶自己,却没想到让她领悟成了另外一层意思,如此情景,到叫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李令月等了许久,却都没有等到这人爬上他的背,她转头瞥了他一眼,只见他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却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地动作。
“怎么?怕我背不动?我连扛都能把你扛起,更何况是背,你就将心放得好好的吧!”
“不,我只是觉得你太矮了。”
李淳风面对着这幅比自己矮将近一个半头的身子,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会遭受到二次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