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静静地望着她，不明白这人是用怎么的情绪，才能够这般平淡又自然地说出这是自己的坟墓的话来。
他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被迫行为，才会逼得她不得不亲手建造自己的坟墓，又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逼得她苏醒过来……来自掘己墓。
李令月的实力分明已经深不可测，却在传闻典籍中没有一点记录，到如今更是被迫地去做着许多不愿之事。
李淳风想不明白，也想不通透，一时间心中疑问愈加众多，但到开口询问时，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默了片刻，他也只得轻声道：“我们现在去的地方有多少人？”
话刚说完，他又觉得用人一词十分不恰当，虽说妖族大多已经化为了人形，其中更多者甚至以人族的习惯来生活。
可是说到底，他们都是妖。
在李淳风垂眸斟酌用词时，李令月却已经先行做出了回答，“不清楚，他们其中有同我一般修炼卦术的修者，能够隐藏自己与同伴的行踪，不过就算是往少了说，最少也应该有个几十。”
李淳风眼睛瞪圆他没有听错的话，她说的是几十？
妖界何曾有过这般众多的高手？
感受到李淳风怀疑的目光，李令月却也不急不恼，反而是轻轻柔柔地开始解释道：“当世之道的妖族划分同万妖令可能有些许的差入，对于万妖令而言，修魔者为妖、木形成人者为妖、兽形成人者为妖、气形有灵者，亦为妖。”
如此划分下来，那岂不是除了凡间与天宫、天道与人道，另存的那一界四道便是妖界的真正划分？？
李淳风疑惑的目光更甚，他可从未听说过妖界是这般划分之法。仔细听来虽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可再细细琢磨下来却又觉得问题大得很。
这是什么歪理？
见自家师尊眉间拧起，似乎是很想不通的模样，李令月一声忍不住，便轻笑出来，被李淳风下意识地瞪了一眼。
然后便听她继续温温柔柔地解释道：“师傅可别这般瞪着我，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是存在于我的记忆中的，我也知道这番划分同现世问题很大，可是我的记忆就是这样告诉我，我也没有办法。”
李淳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他同个小姑娘较什么劲儿？
再说了，人家那番对妖族的划分之法，也于理没错。
只是，若是其他四道都到来，那如今这妖界可真个儿是热闹得多。
他修炼这么多年，除人界外还未曾踏入过他界。其中，人界对于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四道的传说却是数不胜数。
尤其是此四道中的修者，听说以恶扬名，以杀修身，以因果业力为养分，多杀人于无形。
近几年来，似乎也曾在长安城中暴露过他们的身影，搞得专门负责这方面调查的京兆府头痛欲裂。
片刻，李淳风忽然开口道：“那你算是哪一道？”
话一出口，他便又迅速开始低下头去，开始后悔自己怎么能这般匆忙地就去询问她的身份，可是木已成舟，追悔莫及。
“师傅在问月儿呀？”
不用抬头，他都能听到她声音中潜藏的笑意，还有带有一点女儿家的调皮，这是她对李淳风所展示出的自己中，最独特的一面。
李令月也并没有想过自己要掩瞒她，一手举天，刚好接住几片随风直落的冰雪，声音空渺，道：“三界苦海，欲、有色、无色，三为苦生。可月儿却是自己书写命运之人，不属于此三界六道中的任何一人。”
在这一刻，他是真的感受到了她身上那股不同于他的气息。
李淳风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没问。
他真的很想问问她，难不成她是从天上蹦出来的？所以才会不属于三界六道中的任何一道？
可是他没问，她也就没说。
两个人开始沉默地往前走着，步伐不紧不慢，仿佛像是特意在压制速度，让人独享这片刻的相伴。
平静的打破是来自于空中划来的一声剑鸣声。
李淳风眼睛微眯，这道声音……他很熟悉。
害他们掉落潭水，失去走出生门机会的，便是这道剑光。
他没有想到这么巧，短短半日的时间，他们竟然能够相遇第二次。
只能是，缘分……奥妙无穷。
那剑光依旧是朝着李淳风袭去的，像是特意地锁定了他一般，不管他如何连番带会滚的逃跑，对方还是不肯放他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李淳风彻底纳闷了，他是同这剑有仇不成？
在几番躲避后，李淳风见剑光不弱反盛，就连剑芒都愈加开始提升，忍不住开始骂娘。
甩着他那脱尘绝俗的拂尘，对着那天，指着那地，以轰天裂地之气势痛骂道：“那个谁，你出来我们好好打一场，你那躲到暗处来使花架子算什么君子！！！”
那剑光一下子愣了神，像是被人给骂晕乎了，索索飒飒地从空中挪了回去，半天都不再见剑影。
李淳风正琢磨着这人莫不是脸皮太厚，被自己给骂跑了？却见身边李令月忽然警惕起来，眼神凝视着一处虚空，良久都不曾有所挪转。
片刻之后，一道浑身冒着黑气的巨大身影终于磨磨蹭蹭地从那虚空中露出身形来。
李淳风瞅了瞅他那剑，再瞅了瞅他那人，如此一来在剑与人中徘徊往复了好几遍，才终于确定下来，刚才要拿自己性命的便是眼前这人。
只是，这人同这剑也忒不搭配了。
常言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灵剑自然也该配个顶世离地的英雄来。
虽说，他这也不能说不算是英雄。
可是对方那四丈有余的块头，是如何同这轻盈灵巧的长剑搭配起来的，李淳风委实想不通透！
这凡间的话本子里，灵剑出场所搭配的都必定是白衣飒飒的俊美男儿，然后杀敌救美，呈英雄之意。
再看今朝，如今这是……怎么个发展情况？
但至少这人长相十分纯良，让李淳风有种莫名的错觉，好像他能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