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出神地望了良久,见对方依旧没有转身之意,才轻声唤道:“月儿。”
声音温柔,却也是带着无尽的痛心,他在痛苦,他没有办法隐藏。
李令月在听到呼唤的瞬间,马上就惊喜地转过头来,待在看清来人后,惊喜又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变成了不敢相信,就连身体也微微僵硬起来。
她望着他,却是一步也不肯踏出去,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出几道窟窿来才肯罢休一般。
见此,李淳风只得先一步上前。
只是,他往前一步,李令月便往后退一步。
直到退无可退,身后已是万丈悬崖,她却依旧还想着要退,还想着要逃。
李淳风也只得停下脚步来,软着声音哄道:“月儿,你别害怕。”
可是李令月脸上却依旧是那道不敢相信的眼神,仿佛他做了什么逆天大错一般,不愿意同他接近,也不愿意同他说话。
她的眼神时而空洞,时而癫狂,身体颤抖得想要发狂,仿佛一个不经意间便会跌落至崖低,却依旧不许李淳风的靠近。
李淳风看着她的动作,不敢靠近,却又不得不靠近,只能一边出声安抚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前悄悄挪动,“月儿,我是师傅,你别害怕。”
正在两人情况陷入困境时,有一阵风吹过,差点将李令月带入崖底,却也给了李淳风接近的机会,及时地来到李令月的身边,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在两人相拥的那一瞬间,李淳风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又仿佛像是忽然多了某种东西。
但他念着李令月的安慰,也没有去细致地查看,只顾着检查李令月身上有没有受伤。
可李令月的情绪却越来越激动,周身的气息也疯狂的暴躁起来,如同万鬼哭嚎一般地刺耳,闪进李淳风的脑海,不知不觉将他震得七窍流血却依旧还不自知。
当李令月看清李淳风的样子时,身体一下子就变得更加僵硬了,直愣愣地望着李淳风,也不知她是在想什么,嘴角似哭似笑,倒是把李淳风给吓了一跳。
“受伤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哪里疼就告诉师傅好不好?”李淳风轻声地安慰着,好声地哄着。
李令月的脸色却渐渐冷淡下来,待到最后,忽然冷冷地道:“为什么?”
李淳风被她问得略懵,条件反射地反问道:“什么?”
可李令月却笑了,笑得疯癫痴狂,笑得令人胆战心惊,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下一刻……她便能够随着这笑声消失不见一般。
末了时,她忽然靠近李淳风,越挨越近,越挨越近,近到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她才缓缓地开口冷淡道:“为什么你能够得到万妖令的认可?你分明就不是妖族的人,为什么你能够得到万妖令得认可?”
“万妖令?你说的是……”
李淳风下意识地往怀里摸,想要将那块宝光灿烂的金砖拿出来,却发现早已经没有了那金砖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李令月秀眉拧起,像是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上前去,几手便撕裂了那件单薄的道袍,连同着她那件绯红的外衣。
可是,在没有那件绯红外衣的时候,李淳风却并不觉寒意,只是觉得身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
李令月却又不说话,目光死死地盯着李淳风的心口,像是想要将他的心脏也一齐挖出来一般,杀气浑同着暴戾,就连莲香都被搅得混乱。
李淳风顺着她的视线往自己心口看去,却没想到是自己意想不到的一幕,在他的正中心口处,不知何时多出一道金纹来。
金纹耀眼又强大,正在顺着他的血脉不停地流动,不过转瞬之间,他的的身体血脉经络处,便已经布满了金纹。
李淳风虽然不知道万妖令的作用,也不知道这金纹的来历,但他却下意识地觉得这同自家徒弟杀人的方法可能有很大关系。
若非是万妖令的汇流入脉,李令月也不会选择深入心口的位置,再让对方一点一点地流血致死。
他似乎也知道了她生气的原因,可却也没有办法。
只能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见李淳风一脸得了然之色,李令月的气势也瞬间软和了下去,她声音变得柔软又脆弱,细若蚊蝇地嗫喏道:“师傅,你能告诉我吗?”
李淳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带着安抚的体贴之意,声音却无奈中尽是平淡,“如果我还说这是巧合,你相信吗?”
“我信,只要是师傅说的,我都相信。”李令月接得迅速又直接,没有半点的犹豫,却让李淳风的心渐渐沉就下去。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万妖令……在最后关头,只要是在十方墓中,且实力足够资格的人,恐怕都能够认其为主。
他手上这枚万妖令原本该是黑白无常两兄弟的,却在意外疏忽中被遗留了下来,因缘际会下又被他捡到。
剩下的事,便也不用多想,万妖令顺利地认他为主,并且还帮助他破除结界,为的就是让他来到李令月的身旁,为的就是让两人分出个生死胜负来。
只有成功的杀掉所有拥有万妖令的人,才能够成为真正的万妖之王。
一想到此,李淳风的心便静了下来,她想要的自由他是给不了她了,断没有再让她失了性命的道理。
他取下带在颈间的那枚玉环,放在掌心中思考良久才被放开,他紧捏着线尾的那头,将玉环整个暴露在李令月的视线中,嘴上却说着同此时很不合景的话。
“这枚玉环是我师傅留给我的,他说若是我找到了喜欢的徒弟,便将这玉环传给她。”
“如今,我找到了。”
可李令月的目光却是讷讷的,空洞得仿佛没有方向,也没有灵魂。
李淳风手中得玉环还在左右晃动,口中却在轻声道:“月儿,累吗?”
“师傅,我不累,只是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