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困了，那便睡吧！”李淳风柔声诱哄着她，玉环摆动的频率也愈来愈慢，如同一件令人着迷的玩物，让人痴迷得无法移开目光。
玉环在左右轻轻地摆动，李令月却感觉自己的双眼越来越沉重，便是连意识也混沌起来，心头却有一道清明，让她不愿就此沉睡。
周身的气息也一下子沉寂起来，隐而待发，默而无静。
“月儿，月儿……”
李淳风的呼唤声分明就在她耳边，可她却又感觉缥缈到天际之处，时而拂过耳边，时而苍穹空袅，却唯独让她紧抓不到。
“师傅……”李令月最后呢喃了一声，意识便轰隆一下子挥散的干净，仿佛是完全消失了一般。
她的意识……终于渐渐地模糊了下去，眼中人不再是心中人，心心念念的目光间就此沉沦，周身的景色猛然转变，从血海升级到了地狱。
恶鬼在哭嚎，血海在翻腾，这一切的目标都径指她眼前的男人，如同对方就是这一切的无敌破坏者一般，有一道声音不停地在脑海中宣扬着杀掉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从心底里觉得不愿意这样做。
在她的面前，是内心呼唤着自己要去夺取他生命的人，她的身体都将要无法控制，力量不自觉地向前方击去。
对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平静得淡然，仿佛一直在等待着她出手攻击一般，连半分闪躲都不曾出现。
“快逃啊！！！”
李令月无声地呐喊着，从心底里不愿去伤害对方，可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步伐也愈加迅速地往前方移动。
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至此一变，两人便越来越近。
眼看着李令月的致命一击就将要落在那人的身上，那人却依旧不闪不躲，就那么立在她面前，坦然地等死。
这让李令月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错觉，仿佛对方就是在等待死亡的解脱一般，可是她不想，她也不愿意……
这分明是要她出手做主的事儿，凭什么都由着别人规划好去，而自己只能听命行事？
对于眼前这个人，哪怕是她看不清他的面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可她不愿伤他。
哪怕是伤了自己，要了自己的性命，却也不愿意伤他。
正于心念电转间，李令月依旧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攻击，而对方更是让人摸不透，不仅没有躲开，反而是将迎着她这一击，直冲冲地迎了上来。
片刻，血珠溅落，落在地上，片片红莲花开……落在那莹白的肌肤上，泼血而成一副自然的红莲盛开山水画。
在那道惊诧的目光中，两道身影齐齐跌落在血地上，白与红层层交叠，交相辉映，红得耀眼，白得蚀骨。
李淳风被她的力量所攻击，脚下踉跄得没有办法稳住身子，最后也只得随着她倒下，却是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做垫背，小心翼翼地将李令月护在自己的怀里。
可他的整颗心，却在剧烈地颤抖震动起来，疼痛得无法呼吸，抽搐得让他没有一点力气去看怀中人的气息。
一击……直接面中心口。
只是刚刚那一刹那的时间，他分明是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妖心被击裂，数道鲜血直飙出来。
他终究还是没有想到，哪怕是她已经完全被幻术控制，却还是一丝一毫地都不愿去伤害他。
时间一久，白色的破烂道袍被被猩红的血液所浸润，仿佛被人强行贴了一朵盛世红莲，娇艳肆意地开始绽放。
可李淳风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寒冷，是因为痛心。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心求死竟然会造成她的提前离开。
李淳风的师傅说，玉鸣幻术一出，没有人能够强行挣脱开来。
可是他的师傅却没有告诉他，这个世间……有一种东西叫做情。
只要对方心中有你，这份情谊哪怕沧海桑田时，重回如初的淡漠无知，对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伤害自己的身体来保护你。
哪怕是失去记忆，他只是一个陌生人，所有人都逼迫着她去杀了他。
可是事实到了最后，她也舍不得动他一分一毫，最后伤的……也还是自己。
“月儿……”李淳风小心翼翼得呼唤着她，身体轻微地移动着，生怕弄伤了怀中那道脆弱的小人儿。
经过长时间的努力，终于……李淳风终于成功地将她拥在怀里，也终于能够小心仔细地观察她的情况。
果然，一击命中心脏。
那本是致命的一击，却被她拿来用在了自己的身上，李淳风眶中的泪水不自觉地掉落下来，连脸上也浸染了绯红的血色。
原本那只想要检查的手，也颤抖得找不到方向，迟迟落不到正确的位置上来。
“师傅……”
良久，他怀中忽然多出一道细柔的呢喃，若是不注意听甚至会被人主动忽略掉。
“月…月儿，你怎么样了？”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每一个都是是囫囵的颤音。
李令月在他怀中努力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却勉强得让人心疼，连眉梢都是伤口的痛苦，声音还是那么地体贴婉转道：“师傅放心，月儿没事。”
“可是…可是……”李淳风胡乱地望着她那个空落落的伤口，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什么没事儿？分明是命大胜天。
她心口的血还在不停地流，竟像是要将这几十里的苍山都染得血红一般，滚滚烫烫地被冰雪覆盖，原本的热血瞬间变得冰凉。
“对，药……我们还有药……”
慌乱之际，李淳风终于想到了重点，飞快地在自己身上寻找药丹的踪迹，可是他忘了……他身上原本就是没有药的。
所以，他越找越心凉，越找越恐惧……便是便唇边，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若不是因为此时他怀中李令月的存在，他恐怕会着急得当场抱膝大哭一场。
药呢？
他分明记得有许多药丹，可为什么他身上一粒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