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霁面不改色,望也没望白柒一眼,道:“体肤之伤好治,为情所伤才是最要命的,此人已被伤得体无完肤,生死只能看他的情心是否坚定。”
“既如此……”白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瞥了一眼角落里站得笔直的子都,缓慢道:“这人还有事儿没办,不会轻易放弃。”
“既然事儿已经办完,两位是不是该离开了?”
“长夜漫漫,春多湿冷,我怕你夜里怕热受凉,特寻了一床暖之物,只需置于床上,便可芙蓉暖帐度良宵!”
“不必。”苍霁依旧面不改色,天知道那暖床的是什么东西,但直觉告诉他,准不是好物甚。
“你与我之间,何需客气!”
“无功不受禄。”
“既如此……那我便亲自去放吧,子都护卫可先行回府。”
“……”
白柒果然说到做到,刚一说完抬脚便进了苍霁的房间,苍霁眉头微皱,一副纠结要不要阻止白柒的模样,却还没等苍霁出言阻止,白柒便从房里出来了。
“望你今夜觅得良宵,夜夜长安睡,我明日再来拜会。”
等苍霁再回过神来时,眼帘中便只剩下那一片粉色摇曳远去的身影。
苍霁哑然,这人竟然……真的走了?
不过,走了也好,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留他在西苑……
夜,来的迅速,月光洒漫,一片柔情。
苍霁终是对白柒放心不下,在药房里和衣而睡,睡前还很不放心的进内室查看了一番。
暗处的人影无奈一笑,果然啊!哪怕是一个全新的他,从前的习惯却一点都没有改变,唯一变了的……便是那颗深爱的心,已不在。
夜风袭来,携着星星点点的桃花香,慢慢地吹散了药房角落里某人久站的痕迹。
翌日,东方刚翻了微微的一点鱼肚白。
西苑,和熙的光亮由窗户洒进药房。
苍霁微动了动眼皮,瞬间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便起身,他从没有赖床的习惯,可这夜……还是睡过了时辰。
兴许是昨夜耽搁太久太累的缘故,苍霁这么安慰着自己,没有注意到窗边故意露出的粉色。
起身到内室检查了一番,那人的恢复情况却还不错,心像是回归大地般一点一点的发芽,身体也在慢慢的恢复。
这一切,是如此的静逸美好!
“晨间的第一朵初开的花,送给我思念已久的你。”
这声音,如此的魅惑人心又让人烦闷不安。
寻声望去,原本那床上属于苍霁的地方,多出了一个粉衣人儿,正微微仰着脖颈,黑发散乱,狭长的紫眸半阖,嘴上叼着一支开的娇艳欲滴的白色桃花,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苍霁僵硬的将视线从那床上的人儿身上挪开,一字一句道:“公子可真是好雅兴!”
“非也非也,一日不见君乎,思甚三秋,一夜不见君乎,我心荡漾!”
这赤裸裸的意图……苍霁终于忍无可忍,大怒道:“烛九阴?!”
“有何事?”
“你就那么渴望找个男人****?!”
那是当然。
只不过,不是渴望男人,而是想要你……
白往后一躺,粉衣凌乱,慵懒又暧昧的说道:“我,已经躺好了,”
苍霁的神色微妙,下一刻,白柒便被丢出窗外,并附带某人的一句话,“不知羞耻。”
羞耻?
白柒纳闷,他活了这多年,骨子里就不知羞耻二字为何意……更何况,在自家夫人面前需要羞耻吗?
躺在地上思考片刻后,白柒忽然醒悟了,原着这一回,初西更喜欢他含蓄一些。
所以,他以后该含羞带怯的躺进苍霁的怀里去?
只可惜,还没等白柒将这个想法实施出来,便已经没有了实现的机会。
白柒刚从地上爬起来,那房间里却早已人去楼空。
“人呢?”白一脸寒气的盯着内室里神色木讷正在给某人喂药的子都。
“回公子话,苍前辈到前厅给人看病去了。”
话还没听完,人便走远了,子都刚想提醒白柒走错了方向,摇了摇头,继续喂药。
不夜城桃花病泛滥,情心不定,众多负心者忽然出现,不仅年少夫妻遭殃,就连相伴多年的夫妻都不曾逃出毒手,不少人便直接求到了锦阁的门上。
白柒兜兜转转一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了“前厅”的位置,中间有大半个时辰是耽搁在锦阁的前院,不少老客都误认为白柒是新来的头牌,便有心上去“结识”一番。
结果自然是……前院一番鸡飞狗跳后,白柒终于回到了前厅。
因为,前厅其实就在药房的旁边。
这刚一进门,便见鹅黄轻衣的美妇跪在苍霁脚边垂泪,一旁还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着的黑衣男子,只不过,这男子看向初西的眼神很恶毒,让白柒有一种想上去踢爆那人脑袋的想法。
“大夫,我这一生心中只有夫君一人,唯夫君而生,宁为夫君而死,只求大夫能救救夫君!”
苍霁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他…已经不爱你了,你又何必……”
“不,夫君不会这么轻易就变心的,他肯定……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肯定还是爱我的。”
那美妇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只轻咬着贝齿,美目泛着泪光,额间一片红肿的痕迹,看上去愈加凄惨。
这是第几个了?
每一个遭到爱侣背叛的人都不愿意去相信爱侣的背叛,宁愿去为那负心之人寻借口,苦衷?都不愿意去相信事实。
医者,也医不了破碎不堪的情心啊!
“那你愿意帮助你的夫君吗?”白柒淡笑着,如同一只正在打算计的狐狸。
“你……你能救夫君?”那美妇迟疑着,眼睛却不自觉的瞟向苍霁,只可惜苍霁一片云淡风轻的模样。
“非也非也,不是我,是你!你的夫君只有你能救。”白柒的笑容越来越慈祥。
那美妇思考了片刻,紧攥着裙角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朝着白方向拜了一拜,泪眼婆娑道:“请问这位…小大夫,我该如何救我夫君?”
小大夫?
白柒差点喷了,他这几万岁的年纪,做人家祖宗都绰绰有余,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喊成小大夫?
这话说出去,他才不怕被笑掉大牙,相反的,这说明……他相貌显小又俊俏,与苍霁更显一对!
“咳咳,我……你三日后再来此处,这三日里苍霁大夫会为你夫君治疗,你到时候折枝桃花过来,便能救你夫君。”
“真的?”
“那是妥妥的,妙手回春苍霁大夫的名头,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只要苍霁大夫一出手,那你家相公这情心,肯定妥妥的回头。”
许是白柒说得实在太过自信,那美妇这回竟然丝毫没有迟疑的相信了,一句“有劳苍霁大夫”后,拎着鹅黄轻衣款款而去。
等白柒满脸皮笑把那美妇送走回来时,苍霁终于冷漠道:“本大夫可没答应治什么来历不明的情心!”
得,你这拒绝的话语也说得忒晚了些。
“此等小事怎能劳烦卿来,肯定是我亲自上了,你只需陪在我身边便好。”
苍霁没再说话,等待着白柒的下文。
情心灭,姻缘破,十里桃花千行泪,一世情缘生者悔,这负心病,他不是不能治,但他更想看看……白柒会如何治!
只见白在那男子身上作摸索状,一阵摸索后似是了无结果便抬手将那人打晕了,转身便开始给苍霁捏肩捶背,端茶倒水。
“昨夜睡得可不太好,这右肩血脉不顺畅,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了一整夜似的。”
白柒这手一放肆摸到苍霁的身上,便开始没个完了,从苍霁的右肩摸索至左肩,又从左肩摸索至眉毛,再到下颚,又顺着一点点往下……直接整个人都扑进了苍霁的怀里。
一瞬间,粉白交织,苍霁的怀里,黑发紫眸粉衣的男子衣衫混乱,美不胜收。
苍霁无动于衷,小指微微的蜷缩着。
终于,在白柒将手伸开时,某人终于忍无可忍了。
“天狐?”
“我在。”
“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你啊!
“我昨夜没睡好,一时间腿软,不小心便晕在你的怀里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边说还边对着苍霁抛了个媚眼,一副欲拒还迎又娇羞的模样。
他都这么“含蓄”了,这回他该满意了吧?!
结果意料之中,前厅门前,一道华丽的绝色身影从空中降落,胸前还加了一个明晃晃的脚印,附带着某人的一句话,“滚!”
这是第几回被丢出来了,等他恢复记忆以后,这笔账……可得好好得讨回来才行!
白柒在心里暗暗想着,这脚力……可把他踢的不轻。
不过还好,他长得结实,自家夫人就是怎么踢都不会把他踢坏的。
白柒浑然不知自己的杀伤力,在他扑进初西怀里的那一瞬间,苍霁感觉整个人都开始恍惚了。
慌乱之下的苍霁,只能一脚把白柒给踢飞了……可这一踢,心里却说不上来的有些过意不去。
房外桃花纷纷落,人比桃花分外红,那粉衣凌乱的人儿,好巧不巧跌进了那片残花,拨起一片涟漪。
房内的人却十分纠结,该不该出去看看那人如何,毕竟,刚刚他那一脚,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还没等他起身开门,房外一道魅惑人心的声音忽然传来,“有一佳人兮,见之难忘;一刻不见兮,思之如狂;何时能拥卿兮,慰我之身伤。”
“……”苍霁没答话,耳垂却莫名的红了。
见房中没有任何声音,白柒也没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片白色衣角。
白柒决定做一件大事,从前他与苍霁在一块时,只要他做这件事,那苍霁便会出现,如同风一般将他拎走,他相信,这一回也该是同样的效果。
将粉衫一撩,对着那房间便开始中气十足的唱道:“里面的公子你看出来,看出来呀看出来!我这一腔爱意给你送来,只求你那……”
这歌还没唱完,房里便迅速飞出一雪白身影将白柒给拎了进去,一闪而过,白柒便被某人丢在地上。
他就知道,苍霁无论身处何地,都会顾及影响。
此时地上,粉白交织,白的高洁,粉得妖娆。
苍霁紧紧禁锢着白柒的双手,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森冷道,“天狐——”
“我在。”白柒回答暧昧,还顺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额头刚好顶在苍霁的下颚上。
他就是要撩拨他,他不知道苍霁因何失去了记忆,因何忘了他,他也不知该如何让苍霁再爱上他。
但他相信,真正的爱,无论是天地的变幻还是沧海的抹刷,一个人的习惯,是不会改变的。
见白柒微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苍霁竟不自觉气势弱了几分,“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他知道此时的白柒脑子里的想的是怎么办了他,大概会直接又将白柒踢出房外。
“咳咳…我…不,不干什么,我这不是来给你打打下手救人么?且你看我这副柔弱的样貌,就算想干什么也干不了啊!”
白柒看上去的确要比苍霁弱些,若他不说话,倒与旁的女子无异。
半响,两人都没说话。
回过神来的苍霁发现白柒正被自己压在身下,眼尾发红楚楚可怜,嫩白的手腕上是一圈又一圈的红黑色印迹,紧忙一个翻身从白柒身上下来。
这回可好,白柒是真伤心了,这好不容易把人骗过来,怎地连正事都没办便匆匆结束了呢?下回可该用个什么法子将人骗来才好……
苍霁见白柒不说话,只摸着那伤痕累累的手直发愣,以为是疼的太厉害了,便轻声道:“我弄疼你了?”
“我不疼。”
白柒嘴上刚说完不疼,便不自觉的倒吸了几口凉气,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模样,原来怒气冲天的苍霁,这会儿也是彻底的没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