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形体破灭的瞬间,一只漆黑的灵物从恶梦兽的身体里逃出,被陵游拿下,又收起……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到连陵游都不敢相信。
自己是如何知道这灵体名为噬情灵?
又是如何知道克制它的方法?
众多疑问出现在陵游的脑海,还没等他细想,便听到高台之上凤殿生爽朗的笑声,与台下之人交谈的欢乐,对陵游的表现一副满意之色。
陵游收起羽扇,从怀中取出一颗能够缓解疼痛的丹药放进介川的口中,“先去长老那里吧,等会儿师傅该生气了。”
介川点头应下,陵游又不放心他的伤势,特意安排了凤鸣乐跟在后面。
两人刚走不久,陵游便去拜见御梦族族长凤殿生。
凤鸣乐跟在介川后面,美目嗔怒,忍不住道:“介川师兄,你做事都不过脑子的吗?”
介川:“……”
见介川不搭话,凤鸣乐气焰更加几分,“今天丢了这么大面子,族长爷爷肯定生气了!”
“若不是今日凤殿下和陵游哥出手,你便是死在台上,族长爷爷都不会救你的。”
介川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忽然,他看到了令他心生恐惧的一副场景,古塔护族大阵——碎了。
紧跟在介川后面的凤鸣乐一个不察直接撞上了他的后背,嗔怒道:“介川师兄?”
介川不顾着她的生气,反而是手指微颤地指着那破碎的大阵,道:“鸣乐,你看……”
“族长用来抵御负能的大阵……怎么碎了?”
……
陵游立于台前,先行了尊师礼,道:“族长!”
凤殿生的最得意的弟子——陵游,尤其见陵游杀了恶梦兽后眼中慈爱之色更甚,和蔼道:“游儿回来了啊,很好!此妖既然由游儿手刃,那晶石便也赠与游儿吧!”
随后便脸色一冷,吩咐阵中的子弟道:“都快别愣着了,还不快将那妖物炼化了。”
凤幼微也在,但她一言不发,冷冷地坐在一旁,仿佛是谁杀得恶梦兽都与她无关一般。
阵中的子弟马上就执行凤殿生的吩咐,开始施法炼化妖物。
陵游却在心中暗暗想着,等会儿晶石炼出以后,还是将晶石给凤幼微,杀死恶梦兽,毕竟她才是主力。
片刻之后,炼化结束,炼化出来的,却是一块可遇而不可求的七脉轮回石。
陵游若有所思道:“原来是七脉轮回石,怪不得凶暴异常!”
梦有言,上能断生死,下能预吉凶,这其实说的便是七脉轮回石的作用。
当七脉轮回石出现在梦演场中时,族中的子弟都投来的羡慕的目光。
本该到长老海纳百川房中治疗的介川去而复返,身边没有凤鸣乐的踪迹。
从七脉轮回石被炼化开始,他的眼睛就不曾从那块石头上面移开,那本该……是属于他的,可是现在却被陵游夺走了。
连从凤殿下的目光,也被这个叫陵游的人夺走了。
介川眼中黑气缭绕,强烈的夺取欲望丝毫不加隐瞒,一边白面肌肤,一面血肉颜笑,笑得让人胆寒,“陵游,你就不该回来!”
一瞬间,介川四周黑气缭绕,数以万千的噬情灵从大阵入口处涌现而来,欢呼着,雀跃着,遇到灵体或族人便倾刻间附身将其吞噬。
恍惚间,陵游看到那群噬情灵簇拥着高处一名绝美的女子,像是号令者一般,陵游心中一动:擒贼先擒王。
纸扇一出,脚立而上,四方大阵在陵游的指挥下朝那女子攻去。
蓦然,那女子回首看来,一副同凤鸣乐一般无二的容貌正立于陵游的攻击之前,陵游心神混乱,一不小心晶石越起,刚好穿透那女子的腹部。
“不要!”陵游大声吼道。
可是毫无作用,接连不断地攻击朝凤鸣乐袭去,陵游手忙脚乱,他控制不了晶石,这些晶石都不听他的话了。
可是,那是鸣乐,那是他的妹妹啊!
他怎么能……又怎么可以伤害她!
“陵游……哥?”一声微弱的呼唤将陵游拉回现实,一只噬情灵正向他袭来,纸扇一挥,将噬情灵打得烟消云散。
可四周再没有了凤鸣乐的身影,“鸣乐!”
身旁响起凤殿生的斥声,“陵游,守住你的心神!”
“可是……可是鸣乐她……”陵游忍不住回道。
就在此时,凤鸣乐双脚立于阵眼之上,身后涌现出十条狐尾,声音飘渺,“情之为天,噬之为道,噬情……呵,我就是天道。”
“妖物,滚出鸣乐的身体!”凤殿生斥道,手中梦之法杖圣光普照,丝丝透明之线穿透过人群中的噬情灵,集成一把巨剑朝着凤鸣乐迎面砍下。
凤鸣乐嘴角上扬,“呵,凤族长,您老莫不是老糊涂了,吞噬一生,您的好孙女早就不存在了。”
凤殿生眸光一冷,手指飞快地捏着法诀,梦之法杖在他的控制之下连连几招朝着凤鸣乐袭去。
凤鸣乐十条狐尾如同结界,柔软坚硬得无法打破,笑得欢快,“打架这事儿,我可没怕过谁!”
两人瞬间打在一起,难舍难分。
陵游立于曼陀罗阵中央,眼中却是一片迷茫之色,他像是活着,又像是魂魄归去,眼前所发生的事儿像是正在发生,又像是从前发生,似乎整个人的魔怔了。
那些噬情灵也像是将他遗忘了一般,在他的眼前疯狂吞噬着他的族人,他的同门。
古塔中一片混乱,掺杂着惨叫,陵游只觉得一片天晕地转,七星大阵破碎,噬情灵源源不断地从阵法外涌入,整座古塔如同地狱。
一气化灵,情灵不灭,噬情永生。
凤鸣乐身后的狐尾越长越高,如同有生命一般,每一条狐尾,都有各自的想法,造就出不同的噬情灵,侵蚀着人们的喜怒哀乐。
“呦!看不出来,凤族长这半只脚都进土的老身板,灵力还很强盛嘛!”
“走,快走。”
……
数百年前,在御水族一言九鼎了快一千年的族长,忽然宣布退位。
消息来得极快,如万象波涛一波接一波,刚过一波便又传来了新族长大婚的消息。
众人分分猜测,
这位新族长是谁?
两年前,御水族有一杰出的少年,名水均益,谨遵祖训前往四海八荒各处历练。
偶过一地,举国水位大升,百姓性命垂危,正欲出手解救之际,一浑身血色的女子从人群中一跃而出。
双腿屈膝跪地,一手放于心口,一手触于天水。
天水从那女子的发稍滑落,如同一体,心口血色慢慢变黑。
刹那间,天空乌云旋转如同猛禽血口,骤然扑去。
只听那女子轻声道:“天地玄黄,祸水四方,自承天灾,卫国安康。”
天地间忽然风起云涌,厄运之气直接向那女子席卷而去,一点点将那女子的生命吞噬。
水均益心中一动,四海八荒,以何为道?
以情为道,情系天下,胜一切命。
轻衣一飘,玉琴探出,一手回拨,甚是空灵澈动,又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一弦清一心,七指弹拨,松沉旷远,泠泠飘渺,就连去势凶凶的恶水也僵了一僵。
正在苦苦支撑的血衣女子刹那间容光焕发,宛如重生。
眸光流转,朱唇轻启,欲说不说,只见那少年一身黑白袍子,从此便一眼万年。
回手一拨,又是一声弦响,悠沉柔婉,阴绵冗长,还带了几分肃杀,气势汹涌的恶水也连连退让。
血衣女子又是一呆,世间竟然有此等御水之法?
只是可惜啊可惜……竟是个呆板子的少年郎!
泛音象天,散音如地,按音如人,集天地人三道于一身,却敢当面与天作对,夫诸倒还是头一回知道,八荒竟还有这等奇葩。
短暂的寂静过后,恶水的力量忽然成倍增长,攻势也分为两份,一份向夫诸吞噬,一份向水均益袭去。
水均益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凝重,玉琴翻转,弹拨速度俞加快速,嘈杂却又有序,携带着天水之声,指尖冒出几滴珠圆玉润的血珠,直面恶水而上。
几声弦响,穿云破空而去,大有灭障之意。
却见恶水忽然退去,而迎接这破障之音的竟是那血衣女子——夫诸。
水均益一惊,可此时收手却已经来不及。
来不及多想,右脚轻点于地,身形一跃而过,如鹰如隼,立于夫诸身前,一手抚琴,一手拔剑以挡灭障之力。
然而,灭障之力又岂是人为可挡的,未退几步,整双手便已经血肉横飞。
恶水趁机向两人袭去,直冲云空,又如断了线般朝恶水的漩涡中跌去。
坠落半空时,水均益脚尖踩在玉琴之上,轻轻揽住身旁的女子,斜向前横空跃过。
世间情爱多为动情之时而不自知,有缘人就在眼前而不识得。
见恶水隐隐有再蓄发之势,水均益倾尽一己之力再拨回弦,几声天外弦音向恶水袭去。
灵灭,水死。
恶水因恶灵为恶,灭灵则为死水。
青莲台上,夫诸望着那双血肉模糊的手,神情柔媚,哀婉道:“小公子这手……怕是许久都弹不了琴了。”
水均益淡淡道:“无妨。”
没有琴他还有剑,只要他还有命在,就能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一切。
他护了她的国,却也掠走了他的心。
兑泽之位,白民之上,胜有细腰兮,雌雄无辩。
白民国位于八荒之砥,国民无性别之分,却胜有美貌,为四海八荒异族人所好,故退居荒砥,却长年为恶水所侵。
自那日后,恶水不再,那位坊间喜勾人的血衣女子亦不在,倒是多了位善制衣的白衣姑娘。
改娼从良,逼良为娼,从古至今,最为人津津乐道。
水灾之后,照镇楼第一花妓宣布退位的消息,震动了白民,天生的柔媚烂货,如今竟还想着寻个正常人家改邪归正?
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
照镇楼是四海八荒最神秘的组织,夫诸,照镇楼第一花妓,喜女裳,喜勾人,善绸舞,迷万姿
大部分想要拯救世间苦难的人,最后绕了一大圈,才发现……最需要拯救的,其实是自己。
夫诸深叹了一口气,果然啊,自己的眼光是没错的,那少年郎本就是个呆板子的,又如何能懂世间情爱?
老族长只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提高嗓音斥责道:“为一人尽可夫的弃妇,你便要放弃全族?”
水均益平静道:“非她所因,非我所愿。”
狐族羽清,年芳一万九千岁,面颜如孩童,铁血不亲,冷煞不近,为狐族老祖宗辈是也。
羽清一见到易天真,阴寒的眸子的焕出点点的生机,竟有几分扭捏的朝易天真走去,分明一脸天真稚嫩,却努力笑出女子媚态,“嬴楼主,好久不见!”
易天真神色恹恹,还带着几分嫌弃,都祖宗辈儿的人了,却成天披着孩童一般的样貌,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仔细算来,这几千年死活不对头、老死不相见的老冤家,可都集中在这儿了。
易天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长灵谷,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羽君生倒也不客气,拎着易天真朝羽清一丢,见羽清阴寒的脸色,又忙施施然道:“喏!人可在这儿了,涅槃河一过你带回狐族,那什么水涨水灾的,过了河掐个决停了便是。”
羽清倒也不矫情,拎着易天真便朝着备好的云船走去。
片刻之后,匆匆赶来的夫诸望着一片碧波无澜的涅槃河面,急道:“人呢?”
羽君生很好心的给夫诸指明了方向,“喏!你看,那河上便是,都说了是要给水神当贡品的,自然得赶着时辰送上船。”
话未来得及多说,便见夫诸掐了个决乘水而去,只稍片刻,夫诸便正正巧巧不苟言笑堵在云船之头,一夫当关,气势雄伟。
羽清秀手一飘,云船之上结界升起,坚似硬石,韧似蒲云,任夫诸在外面如何,云船凛然不动。
夫诸善幻,狐族善魅,两者相遇,竟成势均力敌之势,衣袖轻挥,涅槃河水呈龙腾之势,万丈水龙吞吐着水球直接朝云船袭去。
一招祸水东引便破了水龙的袭击,恰逢此刻,不知何处飞跃而来的真火扑在云船之上,那结界竟也成渐融之势。
羽清眸子微眯,夫诸则神色大变、又惊又喜。
能融化结界的火?
除了天生天长的太阳之火,夫诸可实在想不出来其他火有这本事儿!
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出现了,夫诸再没有后顾之忧,攻势也愈发猛烈。
看见夫诸越挫越勇,纵然是易天真也有些惊讶。
遥远的记忆,让他想起夫诸初到照镇楼时,四角红蹄,全身雪白,面对谁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分明是天生的神灵,却像是欠了别人的,待谁都是温温柔柔的,半分都没有的嚣张。
高台之上的嬴烬淡淡道:“那屠夫将你卖与我了,化个身来瞧瞧,若及不得那台上人半分,今夜便将你拿去炖汤。”
那台上人是当年的头妓,一曲纸扇飘姿无与伦比,只是与夫诸相比却还是逊色几分。
面若桃花,云鬟烟鬓,却偏偏给自个儿化了身铁甲披风,瞬间便吸引了全场的瞩目。
嬴烬倒是十分欣赏,化身为女,却偏偏想要男子的阳刚。
于是,当天晚上,夫诸便收到了一碗汤,是那台上人的血肉制成的。
夫诸想要保留男子的阳刚和骄傲,嬴烬就偏偏下令让他被千人骑万人压,越是他不喜欢的,嬴烬便越是要他做。
一点点的摧毁夫诸的骄傲。
从此以后,夫诸便成了照镇楼的第一花妓。
从前至如今,区区千年,温婉柔媚的夫诸便已是换了一番模样。
眼见着结界融化,夫诸便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水面上腾起一串滚圆的气泡。
水均益双目冰蓝无神,黑发散落在肩头,形如鬼魅,如疾如驰,腾空朝云船袭去。
夫诸后退一步,起云雨之势,一手向后席卷,一手向前攻击。
羽清大显狐族真身,充斥媚态却又正气凌然,九尾之态,有三尾紧卷着易天真,六尾朝夫诸作袭击状。
两方力量碰撞,云船也晃了几晃,夫诸吓了一跳,忙道:“天真,你没事吧?”
易天真还未答话,夫诸便发现羽清眼神渐渐变得不可思议,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