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的闹钟刚响了一声,就被几分钟前已经醒来的颜离伸手按掉。
颜离伸手狠狠揉了几下眉心,感觉很疲惫。正当他还想闭目养养神再起床时,手机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颜离闭着眼,一只手揉着眉心,一只手伸过去在床头柜上划拉了几下,摸到手机,也不看显示就接了起来,放到耳边。
“凌大爷,你简直就是属闹钟的,我这闹钟刚响你的电话就来了。”
“你别不识好人心啊,我要不是担心你这个月再迟到一次奖金要被全扣,我才懒得每天早上叫你呢。”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正在刷牙,听起来发音有些模糊不清。
颜离丝毫不觉感动:“得了吧,你那是担心万一我奖金没了,承诺你的大餐就泡汤了,你个吃货。”
那头的人“呸”了一声,接着传来漱口的咕嘟咕嘟声,末了才听到他说:“我这是在督促你不能言而无信,行了,赶紧起来,半小时后你家楼下见。”
挂了电话,颜离长叹了口气,开始头疼一会见到凌落后要怎么跟他说自己其实昨天已经辞了职,不知道一个小时够不够凌大爷给自己上思政课的。
成为颜离已经度过两个年头。在还是黎言的时候,除了特意去编织梦境之外,他从来没有做过自己的梦,临死之前还为此深感遗憾,可是成为颜离之后,每天重复着的梦却成为了一种折磨。
两年前,从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醒来,黎言震惊之余也迅速弄清了自身和周围的情况。这个身体的名字叫做颜离,从小就是孤儿,智力发育比起同龄人来说偏低一些,可能这就是他为什么会被父母抛弃的原因吧,但同时也因为此,他一直以来也比同龄人更少了些烦恼。院长陶奶奶一直很疼颜离,即使因为智力原因一直没有人领养,陶奶奶也没有嫌弃他。
颜离学习比不上别人,却在绘画上有着属于自己的天分,他的画笔触简单,但画面可爱、单纯,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倍感温暖。陶奶奶发现了他的天赋,并且一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培养他,到了颜离二十岁时,他凭借着绘制插画,得来的报酬已经足以养活自己,况且智力发育慢一些,并不代表就是智障,正常的生活是没问题的,于是,颜离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走出孤儿院,看看外面的世界。陶奶奶虽然舍不得,但更多的是欣慰,毕竟,她年事已高,不能陪着这个孩子一辈子,他以后的大好时光还是得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告别了陶奶奶,颜离也并没有离开太远,他来到和孤儿院所处的H市相邻的更大的L市定居下来,这里也是他一直稳定合作的出版社所在的城市。
他在这里生活的那一年平静而快乐,并且认识了他生命中第一个真正的朋友,凌落。哦,对,现在应该说已经进阶为死党。
黎言觉得真是造化弄人,严格说来,他虽然不识颜离,他所在的这个孤儿院却是来过不只一次,对这个城市则更不陌生,在他考上大学之前的时光都是在H市度过,大学之后直到生命终结的时光则在L市度过,没想到重来一遭,这具身体竟也是走了一条相似的道路。
颜离的一切似乎都符合了黎言临死前的愿望,他现在是个孤儿,也就没有了牵挂,无忧无虑,有着很好的朋友,可以继续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只是,黎言有时候会想,究竟是因为真正的颜离因为疾病还是别的原因自离去才有了自己的重生,还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才导致颜离的离去。
以颜离的身份重来,最初的迷茫过后,颜离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这种生活节奏,除了绘制插画,好心的出版社老板还让他在出版社参与图书出版的辅助工作,朝九晚五的,也有了另外一份收入。下午下班很早,他可以回到自己的小房子去绘制喜欢的插画,时而和凌落一起相约打打游戏,或者进行一下别的娱乐活动,日子轻松而惬意。
转眼,两年便过去了。
当他接受了已经成为颜离的现实之后,立刻上网搜索了从那之后发生的事情,才得知,黎言死后不到一个月,徐老就过世了,虽然对外称徐老是因为病重逝世,但颜离深知此事和林愿脱不了干系,而徐老去世后,林愿就坐上了“同善基金会”的第二把交椅。
与此同时,想要通过编织梦境让林愿付出代价的颜离发现,不说编织梦境,当他刚有恶意织梦的念头,那种以往每次织梦后的后遗症像是讨债似的蜂拥袭来,他头晕目眩,浑身疼痛到抽搐,只能蜷缩在地上感受着天旋地转,四面八方不知名的嘈杂全部拥挤着往脑海深处钻去,足足从中午持续到了夕阳西下,当夜幕降临,这种惩罚般的痛楚才渐渐退去,没有力气爬上床的颜离只能就着蜷缩的姿势在冰凉的地面上度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因为联系不到他而担心上门的凌落在开锁师傅的帮助下暴力破门,才从地板上捡起了发着高烧的他。
好不容易退了烧,醒过来的颜离,被黑着脸的凌落足足教育了两个小时,当天,凌落便去配了他家的钥匙,以免颜离这只单身狗哪天意外猝死都没人发现。
漫长的两年。
漫长,是因为每晚都来侵袭他的梦境依然锲而不舍的困扰着他,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执念还是从来没有过梦境的事实让他临死之前的心愿不知道该如何实现,最后一次和林愿对话的场景就被还原成了现在的梦境,一遍一遍,周而复始,好在,这样长久的重复,也使得颜离从最初的心如刀绞慢慢到了后来的麻木,管他是不是痛的麻木,也算是一件好事。
短暂的两年。
醒着时的时光,在颜离刻意规避之下,少了林愿的烦扰,他的生活可谓平凡又快乐。虽然老板人好却啰嗦,凌落关心他却又时不时想给他乱点个鸳鸯谱,但是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却让颜离感受到了安宁的惬意。
当他终于对那次噩梦般痛苦的阴影消散一些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尝试织梦,当然,只敢试着善意织梦,然后他发现,善意织梦带来的舒适、治愈的感觉竟然也是加倍的。后来经由他的织梦,中年丧妻的出版社老板遇到了他的第二春,上个月,他还去参加了老板的婚礼;而凌落的父母也在一个绝妙的契机解开了误会,夫妻俩重归于好,凌落那阵子,天天乐的合不拢嘴。
要不是织梦需要知道梦境主角的生辰八字,颜离还想通过为更多的人编织美好的梦境来多积攒一些治愈的能量,以期可以抵消一些以往恶意织梦留下的负面影响。凌落作为死党,知道他的生辰八字还是比较简单,老板的则是机缘巧合之下知道的,但其他人的,就没那么容易得知了。所以颜离也只有时不时给他俩织个美梦来积攒治愈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