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璇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
她虽从未喜欢过一个男子,但也能隐约感觉到,刚刚对瑾怀瑜的那种感觉,似乎有些奇怪。
她此刻心里乱得很,不想回宫,只是一遍遍地在宫墙内走着。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心绪彻底平静下来。
太阳落了山,周围开始变得昏暗。
她走过一个拐角,见远处好像有黑影一闪而过。但因天色昏暗,她瞧得并不真切。
见四下没人,萧璇便放轻了脚步,在那人后侧约十米左右的位置,一路跟着他到了一个极偏僻的花坛之中。
那人谨慎的很,小心地查验了半天。这才纵身一跃,进了一簇草丛之中。
可惜的是,他没能留意到,彼时正藏身于某个花丛之中的萧璇。
她小心翼翼地低着身子,靠近他方才消失的地方。
这里虽说处于皇宫之中,但位置实在是过于偏僻,皇上娘娘自然不用提了,就连品阶稍微高点的侍卫、宫女也不肯轻易踏足此地。于是负责打扫这边的宫人们便偷了懒,任由这里的杂草长到比人还高。
若是在此地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还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璇一边暗自佩服此人的周全,一边也钻进了那簇杂草之中。
满地乱长的杂草堆深处留有一块空地,地方很大,可有着层层野草包围,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萧璇小心地找了个隐蔽地方藏好。
杂草丛中,只见一名男子半跪在地上,在跟另一人汇报着什么。
正跪着的那人道:“他有些心急,想问主人既然雪渊国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那么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
“急什么,叫他继续留在雪渊国。马上就要开始行动了,别叫他坏了我的好事,”站着的人微微俯下身子,低声说“你知道分寸。”
男子没再出声,想来是点了点头。
她藏匿的位置恰巧在站着的那人身后,另外一人被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萧璇暗暗望着那人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眼熟。
她微一愣神,就在这片刻之间,那男子却转了身,手中向她弹出一粒冰石,“谁在哪里?”
萧璇无法,只得纵身前跃。这一跃,便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样一来,她便看清楚了先前那男子的脸。
只不过,是带着面具的脸。
现下她知道为何会感觉眼熟了。
微一鞠躬,“营主。”
瑾慕辰看了看她,不动声色地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萧璇立即反应过来,指着他身后的男子,“我曾在峰溪园里见过此人一次,刚才无意间发现他鬼鬼祟祟的,便一路跟了来。”
他瞥了那人一眼冷声道:“今日既然你来了,也省得我再派人去寻你。可知如今你的身份非比寻常了,连我,都轻易见不得你了。”
她微扯嘴角,礼貌性地笑了笑:“营主太过于自谦了。”
“哦,何以见得?”
“我们现在能够在这里碰面,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她正视着面具后面的人,从容不迫地答,“天色已晚,宫门早已下钥。你们却仍留在这里,想来不是能够自由出入宫门,便是能在这宫里安全地住上一晚。再者,黑旗营的人以来黑白袍从不离身,敢问有哪个组织敢似你们一样,如此明目张胆,不怕被一锅端了去?”
她顿了顿,沉声道,“还想再听下去吗?”
瑾慕辰没有作声,只是压着步子,缓缓地靠近。
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冷了许多。
她不肯后退,只是淡淡地看向他。
约莫一炷香之后,他开口道:“你为何不怕我?”
“你希望我怕你吗?”
“你应该怕,”他指着仍旧跪在地上的男子,冲她说:“像他们一样畏惧我。”
萧璇轻耸下肩膀,淡淡道:“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我是个胆小鬼,若我真是,我也活不到今天。”
她确实不怕他。但因母亲的缘故,原本顺着做个样子也无妨。只是,萧璇不敢表现得太过怯懦,若是哪一日再叫他觉得,自己不值得被利用了,那母亲的处境岂不危险。
如今他用的着自己,母亲那边自然是安全的。
瑾慕辰走到那人身旁,踹过去一脚:“不错,这种人我要多少有多少。他们即便武功再高,也只配当个奴才。但对于你,我另眼相待,因为,你可以助我成大事。”
“要我做什么?”
“雪渊国过不了几日就会派兵攻打瑾朝,我要你跟着一起去前线。”
萧璇思量了一下,“我不懂带兵打仗,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且据她所知,雪渊国的国力远远比不上瑾朝,若是真打起来,胜负其实没有什么悬念。
“不,你不但不能帮忙,还要拖住他们,”瑾慕辰甩开袖子长笑两声,发着狠说:“可不能让瑾朝轻易就赢了,我要这场战争拖下去,时间越长越好,打到两败俱伤,生灵涂炭,打到半川城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萧璇不由得一怔,咬牙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百姓们骨肉分离、家破人亡,你便能开心了?”
“这不需你管,”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你若是想早日带你母亲逃出这里,就最好听话一些。我有的是时间,可就不知道她老人家的时日,是否还长。”
萧璇狠狠攥起两侧的手,不敢再说什么。
她不是救世主,没办法救得了所有人。只能不惜一切保住自己的家人罢了。
瑾慕辰见她不再作声,便道:“你走罢。”
她不肯动,强忍了半天,抬起头来:“我什么时候能带我母亲走。”
他漫不经心地从萧璇身侧走过。“等完成这次任务再说。”
萧璇拽住瑾慕辰的衣袖,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起码让我先见见她,确定她还安好。”
“该让你们见面时我自会安排,”瑾慕辰转过头来,漫不经心地道:“放心,你对我还有大用,我不会动你母亲的。”
若是让她们现在相见,只怕会误了他的事。
“好了,时侯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免得旁人起疑。”说罢,又叮嘱了萧璇一句,“可别让我失望。”
“你也一样,我为你卖命的条件只有一个,你必须要保证我母亲的安危。”
“这是自然,”他不以为意地笑着,“我要她的命并没有用。”
瑾慕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似的说:“这个女人,果真不一般。”
方才跪在地上的男子起身,走到瑾慕辰身旁:“主人,我们也该离开了吧。”
“嗯,”他声音微冷,听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那人没走两步,却忽地倒在地上,口中吐出许多血来,只挣扎了片刻便没了气息。
瑾慕辰冷冷地看了眼地上刚刚被弹出的冰石,蹲下来对着那人的尸身,道:“这,就是我一直让你们细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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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璇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回了宫。
看见采萍匆匆忙忙地迎上来,她勉强挤出个笑:“皇兄他没什么事,你传话有些太邪乎了。”
采萍眼睛闪着淡淡的光,“那便好,那便好,只是公主您今日走的也太急了些,为何不叫奴婢跟着呢?”
萧璇没有回答,淡淡地道:“你下去吧,我想歇息了。”
她走进房门,一眼便看到摆放在床榻上的东西。
一把紫凌剑。
镶嵌着五星的紫凌剑。
剑的旁边留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你是这把剑的第一个主人,希望,也是最后一个。
字条落在蜡烛的火焰上,瞬时化为灰烬。
她暗暗有些有心惊。
今日看来,黑旗营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要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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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刚刚入了秋,时不时地就会刮过阵阵秋风,将夏日里的炎热一扫而空,很是凉爽。
萧璇已有四、五日不曾见过瑾怀瑜。
自那日以后她便有意地避着他。瑾怀瑜也不曾主动来过,想来也是一个意思。
午后,气温升高了些许。虽说是入了秋但外面日头仍是很大。她没有什么胃口,胡乱地用过了膳便去丰嫔屋里坐着。两人聊了许久,出来时已是下午,早过了热的时辰。
她望见宫墙包围外的碧蓝天空,层层云朵点缀,一队大雁排成一字,轻轻飞过了城墙。
她一直看着,直到那队雁已远去不见。
她张口道:“采萍,为何连大雁都能够轻松地飞离这里,去任何它想去的地方,而我们却不行。”
“公主何出此言?”采萍暗自叹了口气,道:“您身份尊贵,皇上对您又是百般疼爱,若是想出宫求求圣上即可。可我,确是连见家人一面都难。”
她闭上眼。心中默道:我又会未尝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萧璇下意识地睁开眼,只见瑾怀瑜、景言、司马江三人一同朝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