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满绿茵的山峰上面,被洒下来的大把大把的粉红晚霞染了色。
“你来啦。”瑾怀瑜听见她凑近的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是坐在这片绿意上面,淡淡地远眺着远处穿过山间的江水。
她坐在了瑾怀瑜身旁,双手托了下巴,“兴致不错啊,照我看,这里的景致绝不输王勃口中的秋水长天一色。”
他干笑两声,将怀中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唇,“闲人多闲情罢了。不过也好,反正我本就不愿意参加到权谋相争、领兵打仗的事务中去。父皇派景言来撤了我在军中所有的职务,也算是乐得自在吧。”
她望着瑾怀瑜的侧脸。“当真是父皇下的命令?”
“黄绢圣旨我都看过了,难不成还能有假?”
他努力隐去了眼眸中最后的几分失落。
萧璇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说不出一个字。
那日出宫前在丰嫔寝殿内听到的那番话,实在是无法不叫她起疑。
丰嫔入宫很早,更是跟萧璇所谓的生母江氏私交甚好,她少不得要多去那边走动走动。
那个午后,她抚着萧璇的双手,很是惋惜地道:
“哎,你这孩子当真是可怜,明明从出生起便应该被当作掌上明珠一般疼爱,却偏偏流落在外,过了这么些年的苦日子。”
“你放心罢,作恶的人终究是会有报应的。其实当年的事情皇上也不是没有疑心,只是现在还不好发作罢了。”
“皇后这个人你一定要当心。”
当日的这几句话她听的便是云里雾里的,却也不敢多问,生怕露出什么马脚。
只是这些话均剑指皇后———瑾怀瑜的生母。
她沉吟一番,却终究不好意思在此刻说出口。
她从未见过瑾怀瑜如此失落的神情。仿佛鬼迷心窍了一般,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
他勉强咧了咧嘴,“如今我倒是空出了大把时间来,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同你一起。”
想去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回一趟家,那个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其实离开那里不过几个月,现在提起,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正努力回忆着幼时的场景,可是耳中却极不和谐地传来一个声音。
她本能的顺着声音望过去。
夕阳的一棵梧桐树下面,站着一个人。
借着还未完全黑下来的天空,依稀辨别出了那人的模样。
她慌忙地撤了手,与瑾怀瑜隔出一段距离来。
采萍呆呆地站在那边,断断续续地又重复了一句:“小姐公子,平川亲王叫我来寻你们回去,说司马将军马上便要回半川了,今夜要给他送行。”
尴尬,这是萧璇此刻唯一的想法。不过显然,瑾怀瑜却不这么觉得。他一下子抓住了萧璇的手,然后状若无事地走下了山。
她暗中用力的甩了好几次都没甩开,眼见着便要回到营地了。咬着牙道:“你若再不松手我可就咬你了。”
瑾怀瑜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呀呵,这让我言出必行的威信往哪搁?于是便把嘴凑到了跟前,狠狠的咬了下去。
“兹~”他吃痛的叫出了声,终于是松开了手。投去一抹幽怨的眼神:“真下死手啊。”
“公子公主果真是闲情雅致,本王还以为你们干脆不来了呢。”景言冷冷地看着二人,又扫了眼一路上低头不语的采萍。
“司马将军的卸任仪式,我怎会不来。”瑾怀瑜冷冷地抛下了一句,便拽着萧璇走了。
景言哼了一声,“看你还能笑多久。”随即顿了顿,转过身来挑起了眉:“怎样,可有什么发现?”
采萍在他身后攥着手,死死的咬住嘴唇。喉咙里尝到一点苦涩的味道。“没有,小姐跟公子只是说了几句话,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
“哦,是吗?”
她慌乱的点着头,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的鞋尖。
“小妹妹,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不会说谎?”景言摇了摇头,“看来你是该跟萧璇好好学学,在哄骗人这个方面,她做的可比你好多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小姐跟公子之间不可能存在那种关系的。”她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也请亲王您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我区区一个贱婢,也承担不起您的抬爱说笑。”说罢便行了礼,“奴婢告辞。”
“什么东西,”景言呸了一声,没想到这个人竟这么不知好歹。一个小小贱奴,以为有了萧璇的看重便一步登天,如今还大言不惭的教训起自己来了?
他瞪着采萍的身影,缓缓地笑了起来,笑得那样阴森:“别着急,等处理完了瑾怀瑜,你便该给你的主子萧璇陪葬了。”
深秋季节,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整天都是阴沉沉的,连半点阳光都见不到。
大军行进了数日,勉强到了日后作战时需要驻扎的地方。便又停了下来,不知道搞的是什么名堂。
雪渊国宫殿的城墙内,
安子卿把呈上来的信纸捻成一团,然后摔在了一旁。“自从那天我师傅惨死于他们二人手上之后,我无时无刻都在想怎么才能除掉他们。既然现在你们皇帝跟我想到了一起,那我与景大人你也勉强算是’志同道合’了。此事便交给我,到时候我必会将他二人的尸身完整送上。”
景言慢腾腾地品完一盏“雪花落”后才开口,冷冷地道:“瑾正只说要取瑾怀瑜的命,并没有对萧璇做什么处置。你要是真想动她还是隐蔽点好,别让那个老头看出什么破绽来,大家都不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