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慕楚说不清有什么感觉,在被那双眼睛认真地注视着,漂亮的眼睛里倒影出他瘦弱单薄的身影,他眨眨眼,似乎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更多的东西,那人认真的神色就在那一刻印在了他心里。
“师弟,你……”傅厌离气的站起来,自己最宠爱的小师弟,却将这一生纠于一个魔宗之人。
“不必多说,我自会去思过室领罚。”傅思晨弯腰抱起堂中的宫慕楚,瘦小的身子没有多重,轻轻一抱就起来了,感觉到骨头有些硌人,傅思晨心中有些怜惜,着实有些瘦了,这孩子受了不少苦,全然忘了他之前所为,一心想为自己学生讨回公道。
“师弟,你当真如此?”最是温和的三师兄陆离禁不住开口,“你可知,天下之大,再无其他人传你衣铂。”
“天下之大,他一人足以。”怀中的人抖了几下,傅思晨一边查看自己是否碰到了他身上的伤口,一边应道。
与他年纪最相仿的饶漫天大笑了一声,拍手叫好,“不愧是玄烨师弟,当真是当的上这九州第一人,修真即修心,去伪存真,可这世道,又有多少人敢说有几分伪几分真呢?”
众多弟子本还有几分颇有言辞,现在也不敢当众说出,是呀,那是谁,玄烨尊者,九州第一人,孟桦飞升后唯一后继者,心中有再多不满,却也得闭上嘴,毕竟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窝在傅思晨怀里的宫慕楚不知道是何感觉,欣喜于有人替他说话,欣喜于天大地大,他终有一归处。却也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玄烨,究竟是谁那么不怕死,敢夺舍这玄烨尊者?
傅思晨感觉到怀中人的不安,也不想多说废话,招来佩剑,青离一出,剑风一凛,宗门前的大石被切成两大块。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如若以后,我再听到有任何人说宫慕楚的不是,休怪我剑下无情,若欺我玄烨仙境无人,宫慕楚魔宗之人身份敢传出去者,就是与我玄烨为敌。”
语罢,也不管众人的反应,把抱资调整为单手抱,牵过手中的女童,如入无人之境的离去,也不管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篓子。
孟落一场好戏看罢,笑意更甚,斜睨着座下弟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知道了吗?”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状若无意,众人却感受到浓浓的威胁之意。
“很好。”孟落伸了伸懒腰,瞧见大师兄和三师弟仇大苦深的脸,未置一词。剽到饶漫天时,顿了顿,饶漫天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微笑示意,孟落笑得邪里邪气,也不回礼,起身走去,一如既往潇洒。
傅思晨有些头疼,这二哈趁着这点功夫,已然拆了两座花园,看到他出来了,摇着尾巴开心的朝他跑来。
打不得,打不得,打不得,告诫了自己三句,毕竟二哈这智商,打他他可能以为你是嫌他拆得慢,想了想,还是摸了摸他的狗头,挤出一个微笑,看我回去不弄死你。
当天玄烨尊者坐骑拆了三棵树,四面墙和两座花园的事便传遍了整个万华宗,众人只道这是玄烨尊者给他们的警告,顿时闭紧了自己的嘴,一点风声也不敢往外漏。
毕竟那西伯利亚狼王是何等的凶猛,据说撕咬能力极强,攻击能力更是一等一。而且毅力强盛,不达目地不罢休,敌人虽远必杀。更厉害的地方在于兵不血刃,对于明显比自己强大的敌人,能口若悬河,以口战胜之。
当然这些传进傅思晨耳朵里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三傻之首,拆家大能,虽远必拆,狗怂话多。二哈也真当得起这名号。
便宜系统许久没有吭声,傅思晨也乐得清闲。经过几天上乘丹药的调养,宫慕楚瘦弱的身子有些许好转,气色好了许多,周身的气势也没之前强盛了,乖巧地躺在床上。
傅思晨想起那大堂上倔强得令人心疼的面孔,怀壁之罪,何其无辜?若人人都能选择自己的出生,那还要这世道如何,那还要这魔宗如何?
每个东西存在这个世上都有他的意义,魔宗如此,宫慕楚也是如此。
宫慕楚并没有真正睡着,自然感受得到那怜惜的眼光一道一道落在自己身上,心中泛起寒意,说到底不过是可怜我罢了。
说到底前世的玄烨除了把他收入座下,从未有过正眼瞧过他,想必也是这样,不过是可怜他,才将他收在门下,却不授其书解其惑。
不知为何,感觉自己这学生周身气势更冷了,傅思晨有些无奈地端来热水,拧干帕子,细细擦拭着宫慕楚的额头。
那人的体温若有若无的传了过来,还有几分桃花的香气,十分好闻,宫慕楚身体僵住了。
傅思晨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心里估量着,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害羞很正常,在他那个时代,十七,八岁也不过是在上高中的年纪。
思量着,傅思晨耐心地开口,“你有些发烧,自家老师,不是外人。”
笼罩在复杂情绪下的宫慕楚并没有细抓住那点不一样,反而抓住了另一点,不是外人,这一世,总归是不一样了么?
感觉到宫慕楚气息果然消下去,傅思晨也松了口气,除去系统的原因,他打心底心疼眼前的孩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己是他老师,有义务在这修仙界护他周全。
宫慕楚再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他眨眨眼,有些阴郁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像这样睡过觉了?那过往漫长的岁月于自己而言,不过是痛苦的枷锁。
一偏头,看着眼前正打盹的师尊,眼神柔和下来,这一世,你是救赎。
宫慕楚将傅思晨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想了想,自己也躺了上去。
傅思晨再次醒来就这样一副状况,他抱着一个大型人偶,四肢缠着他,头窝在他怀里,貌似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的肚子,青梅的气息若有若无。
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弟子幽幽的眼神,“师尊你抢了我被子。”也不知道是下意识的还是心虚的,傅思晨松开自己像八爪鱼一样粘在宫慕楚身上的四肢。
傅思晨暗道不好,之前自己一个人睡,也没发现自己睡相如此不好。不忍看自家学生有些哀怨的眼神,他这老师的确有些为人不师表。
“咳咳……”傅思晨有些尴尬,但又想着自己要高冷,是端着呢,还是端着呢,这是一个问题。
宫慕楚率先起身打来热水,利落的拧干水,擦拭起他的脸来,傅思晨有些不好意思,正欲拒绝。
“尊师重道,师尊莫不是嫌弃徒弟?”又一句幽怨的话语,配上那副要哭泣的眼神,傅思晨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喉咙中,任由宫慕楚擦拭完他的手和脸。
虽说有几分不自在,但是有人服侍的感觉,一个字爽,两个字真香,三个字非常好。
傅思晨心情很好,端着一副高冷的面孔,却洋溢着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
饶漫天来的时候,傅思晨正和宫慕楚在驯化二哈,当然,与其说是驯化,不如是在陪他玩耍。
“四师兄。”傅思晨行了个礼,拉了拉旁边的宫慕楚,“还不叫师叔。”宫慕楚应道,没好气的说了句“师叔。”
傅思晨不清楚他突如其来的怨念,便也由着他去了。
“师兄,坐着聊。”傅思晨招呼着自己率先坐下来。
“玄烨这派风雅,倒显得师兄有些拘谨了。”语罢也落座。
傅思晨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眼前的绿豆糕,思考着耳朵里面饶漫天说的最近发生的天下大事。
魔宗前任宗主逝去,皇室正统血脉却意外走失,其叔为巩固魔宗大业,在众人拥护下继任魔尊。
傅思晨捏了捏手中的绿豆糕,血脉之子哪里是意外走失,怕只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禅宗不闹禅师不知何原因闭死关。此处禅宗正乱做一团,想必是出了不小的麻烦。
傅思晨喝了口清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世中人,何尝不是?出世人尚且如此。
西天梵境,有人听闻说是,有飞升之人回归修真界了,此言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飞升之人回归前所未闻,人们惊喜之余更多是害怕。
傅思晨望着不远处正和二哈逗闹的宫慕楚,飞升之人回归,人们无人能敌得过,天道亦乱,这世道怕是更难了。
再说那通灵一族,不知怎的触了冥界之主的眉头,一族尽数泯灭,拼尽全力遗留的血脉下落也尚未可知。
宫慕楚望着远方对立而坐的两人,不知饶漫天讲了什么,玄烨难得一见的笑了。脸色不自觉沉了下来,阴郁之气更重几分。
这个实在怪不得傅思晨,一转头就瞥见,正训练二哈弹跳力的徒弟,还有那转了许多圈,像是喝了假酒的二哈,原地徘徊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往上一跃,撞到自己学生身上。宫慕楚本就有些瘦弱的身子险些被摔倒。
傅思晨别过脸,极力地憋着笑。
饶漫天自然将傅思晨这些动作归于眼下,也有些想笑,只道自己这小师弟多了几分烟火气。
远处宫慕楚的脸更黑了,回头凉凉地看着眼前的傻狗,二哈不疑有他,仍是傻里傻气地笑得傻里傻气的。
宫慕楚叹了口气,“傻。”也不知道是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