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奔波,让两人都很疲惫,相互依靠着,渐渐睡去。
黑夜里,宫慕楚睁开双眼,露出一双墨黑幽深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人,神色莫辨,或许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或者连他都不知道他该如何。
“师尊~”他喃喃开口,转头看向睡得正香的傅思晨,不同于白天清冷模样的柔和,那般骄傲不可一世的人,睡着如同孩童一般。
他伸手拂开面前这人脸上的碎发,露出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令他朝思夜想,夜不能寐的那人。
傅思晨似是察觉到不适,蹙眉嘟哝了一句什么,宫慕楚手一颤,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梦话,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不能这样自私。
至少不能像那个人一样。
魔宗内部,众人皆是战战栗栗地跪倒在地,冷汗留个不停,座上那人一副上位者的气势浑然天成,隐藏在阴影里的脸庞,以至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他不紧不慢落下的敲打声,却仿佛像敲打在每个人的心里。
他们魔族中人,最是自由散漫,用傅思晨的话来说,叫唯心主义者,唯心所向,却也极其信奉强者为尊。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世上亘古不变的定律,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视百姓为刍狗。
这世间万物,不过规律二字,天道无常,但总有迹可循。
他们魔宗在修真界自存在伊始便是不入流的异类,却也有自己的大道,
傲慢与偏见一直长存于世人心中,
魔族中人残暴嗜血,心狠手辣,是为恶人。却忘了天地生万物,万物即合理。
他们一开始也曾生活在阳光下,也曾心怀温暖,都说他们天性残暴,却无人问他们经历过什么。不被世人接纳,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不能打消他们对你的偏见和对绝对力量的恐惧。
怀璧其罪,拥有能力而不能为他们所控,是以,不如除掉永绝后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他们只是不入流而已,却不想这世人的偏见至此。
都说不要活在别人的眼中,可这世间众人,谁不是身处红尘,沾染世俗呢?
本就生于世俗的桎梏,却想跳出这红尘之外,谈何容易?
暗无天日的魔宫,稀有的灵气资源,惨淡地竞争环境,是以,既然天下人负我,那我便杀尽这天下人。
去你的主流,我若存在,必然争这天道,既然强者不仁慈,又何必怪弱者变强后的冷漠甚至残暴。
“回禀宗主,我们看到少宗主了。”为首那人颤栗着回话。
上位者的表情依然不甚明了,“噢?我倒小瞧他了。”
“他……他身边还跟着玄烨尊者。”那人若有若无的强大威压释放出来,让他心里止不住地打颤,实在摸不透这新任宗主的脾气。
前任宗主逝去之时,魔宗陷入前所未有的场面,众人皆是蠢蠢欲动,对这个位置是志在必得。
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一个年轻男子,虽说魔族之人可以毫不费力地进行越级打,但是这般年轻的男子,却没有太过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以为不过是哪家孩子跑来历练。
却不想这人,杀戮果断,很快便以雷霆手段清理了魔宗上下,并迅速接管了宗主之位。
魔族之人向来侍奉强者,对于眼前这人,他们再也不敢有任何轻视的眼光,毕竟那些人惨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在朝堂上,命人将那些叛乱的人带上来,生生撬开天灵盖,并迅速浇上热油,很快肉香便弥漫开来,朝堂上众人忌惮于他的杀伐果断,敢怒不敢言,只得逼自己不去看那一幕残忍的画面,心中暗道这新任宗主果然不是良善之辈,通过这种手段杀鸡儆猴。
上面有昔日的同僚,也有平日里有来往的朋友,这等场面,实在是太过残忍。
在愤怒害怕之余同时也很庆幸当初自己做的决定。
本以为到此为止了,却不想那人不肯善罢甘休,竟叫人用碗将那些人天灵盖的热油浇熟的汁水盛了下来,端到他们所有人的面前。
新任宗主宫慕依然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宫慕旁边的护法开口道,“宗主说,听人说,天灵盖乃是大补,如今承蒙各位照顾,没什么好招待的,就请大家吃点脑汁吧。”
众人听这话皆是倒吸了一口气,从用热油浇敲开的天灵盖的时候,他们就该想到了自己的下场,新王上任三把火,一把烧前朝叛乱,一把烧当朝为部下者,还有一把火,还没烧,却也实实在在悬在他们脑门上空。
有刚烈之辈终于难以忍受,义正言辞地批斗新任宗主的残暴无道,魔族虽非主流,亦不是啥好人之流。动物尚知不食同类,更何况他们以人族自居。
饶是他们这些魔族残暴之人,看了也不免觉得太过残忍,居然还让他们食自己以往同僚的脑水。
最可怕的不是直面死亡,而是生不如死,你想死,但我偏不如你愿。
出言反抗的,很快成了下一个浇盖人选,人们就算再难以置信,却也不得不接受,在生命面前,什么都是小事。
哪怕他们再不情愿,回想起那些人惨死的场面,也不得不艰难的端起碗拿起筷子,强忍住想吐的欲望,硬生生地咽下去。
等众人吃完,脸色俱是一片惨白,然后那位新任宗主竟然笑了,平添几分冷意。
“玄烨吗?”宫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孟桦后人,真有意思。”说着说着就低低笑开来。
在空旷的大厅里,这笑声显得十分突兀,跪着的人抖得更加厉害了。你笑还不如不笑嘞。
“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回禀宗主,一切属下都已安排好了。”
宫慕兴致淡淡,“退下。”众人快步撤离,生怕慢了一步,唯有护法跪在原地。
看着跪在地上倔强的身影,宫慕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护法可是有事要单独向我禀告。”
被称作护法的人唤为卿华,闻声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娟丽的脸庞,即使在这人强大气势的压迫下,略显瘦弱的身躯却固执地挺立着。
他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人,放肆而决绝,“你说过,不会动他儿子的。”
“呵,原来也不过是为那贱种。”宫慕咧开嘴角,下挑的眉梢却充满了嘲讽。
卿华不肯退让,是为大逆不道,“你到底还是不肯放过他么?”
宫慕愣了一下神,旋即笑开,“我为什么要放过他?”
“斯人已逝,你也该放下了。”卿华忍不住叹气,冤孽啊,他们三人,又是为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放下?”宫慕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哈哈,阿卿,你叫我放下?”
这宫殿本就空旷,刻意的笑声更显得嘲讽,仿佛在嘲笑卿华那些异想天开,他和宫慕,注定是不得善终,死也不休。
“阿慕……”卿华还想劝慰两句。
宫慕却突然收了笑脸,凉凉瞥过去,勾起一抹冷笑,“够了,退下。”
卿华也只得作罢,暗自思量着,怎么护住这故人之子。
待卿华离去,宫慕突然摊坐在坐椅上,露出从未在人前出现过的脆弱表情,颓然残败,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许多生气。
他怎么放得下呢?
树林这边,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士气大增,傅思晨通过拷问莫问,终于也得知了她身后那人,居然是魔族吗?
本就是件离奇的事,牵扯到魔族倒也没有多意外,只不过这死而复生之术,究竟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傅思晨突然觉得眼前好大一团谜团还在等待他去解开。
既然如今得知了是魔族所为,再综合思量一下,魔族既然偏偏选择了离生镇,那这里一定有值得他们感兴趣的的东西,与其茫然主动出击,倒不如守株待兔。
众人对玄烨的这个提议,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更多的人赞同这一做法,但也有一部分人却觉得,玄烨作为这修真界第一人,却不过是一胆鼠之辈。
“玄烨尊者,恕我等难以从命,我门宗派自诩正道,以天下众生为己任,惩恶扬善,这等躲躲闪闪之事,我们是做不出来的。”说话这人一副正义凛然。
傅思晨叹口气,孩子你懂不懂过刚易折啊,不提倡见义勇为,提倡见义智为。更何况这魔宗,甚少有人去过,且不提这魔宗实力本就不俗,连这小小迷心法阵都过不了,他对他这只队伍实在是很不放心。
“渡人不渡己,何以?”傅思晨冷了眉眼,却不想这名门之后如此愚不可及。
“救人害己,是为愚蠢。过刚易折,水满则溢。这个道理相信大家都懂。”
宫慕楚知道这几人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不过是仗着师尊这不凡的实力,妄想挑起万华宗同魔宗的矛盾,嘲讽一笑,只不过实在是愚蠢至极。
“更何况我师尊这提议本就可行,让所有人盲目地去魔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座的各位,除了我师尊,就没拿的出手的实力吧。无疑是死路一条,你想充当这正义使者,让正道之光普照,又何必拉众人一起呢?”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当你选择和大众站在对立面,那你注定只能被抛弃。
众人听了,果然心里对这两个人成见更大了,他们这里面,最高也不过筑基末期,独自前往魔宗,无异于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