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慕楚转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众人经过这次颠簸皆是身体困乏,神经衰弱,行军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种情景,已经不适宜再赶路,于是傅思晨大手一挥,决定就地露营。
众人皆是欢呼不已,这四周已经设下了法阵,想必这暗处之人再胆大,也不敢触这修真界大佬的眉头。
于是,该出去猎食的猎食,该休整的原地休整。
宫慕楚睁开眼睛,很是困惑,我现在是在哪里?
不愧是迷心幻境,饶是再意志坚定的人,在里面不断地迷惑中,也会开始怀疑自己,进而否定自己,渐渐迷失了自己。
迷心,有迷则心动,心动则迷。
这世间万物,物动则心动,心动则情迷,有情皆孽。
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傅思晨,快步走过来,行动比心里想的快,手就已经盖在了宫慕楚的额头上。
回过神来的宫慕楚,疑惑地看向师尊,傅思晨这边也后悔不已,乖乖,别人只是陷入幻境,又不是感冒发烧,摸额头干嘛?咦,他好像在看我,困惑的眼神里仿佛还带着几分水雾。
“咳咳,之前你发烧,为师方才所为只是为了看你烧退了没。”傅思晨故作高冷地收回手背在身后。
宫慕楚很快转过头,“嗯。”
“怎么了,你又不舒服了吗?”察觉到小徒弟的冷淡,傅思晨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心里认定小徒弟是哪里不舒服,再一次心动不如行动,手探上小徒弟的额头,另一只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点凉。
掌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不断地传了过来,宫慕楚却别开头,如果有一天恢复了记忆,他要怎么办呢?
一个是前世朝夕相处的恋人,一个是今生日久生情的师尊,他又该怎么选择呢?
猝不及防被打断的傅思晨饶是再神经大条,也感觉到了小徒弟情绪的不对劲,难道是幻境的问题?
“我去给你熬点药。”罢了罢了,给他一点时间自己冷静一下吧。
傅思晨摇摇头,只得掩去不悦,转身去给小徒弟熬药。
修真之人本来是可以吃灵丹这些来治病,但小徒弟年纪尚小,并且根基尚不稳固,过多的灵气摄入对他并无多大益处。
宫慕楚没有应声,双手抱住自己的头,难道再来一场,也不过是多经历一次绝望吗?
他并非是良善之辈,甚至称得上是恶人,却也知感情之事,需你情我愿,需一生一世一双人。虽说并无律法规定这修真界必须对感情忠诚,多的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负心之辈,可这道侣结契对象也只有一个人。你一生或许可以和很多人结为道侣,但你却没办法一次和很多人结为道侣。
趁自己还没有陷下去,及时止损吧。
清冷的月光衬得这夜更显寒冷,何事秋风悲寂寥?情起却落,仅此而已。
情不知所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傅思晨不知道自家小徒弟脑瓜子里在想什么,专心支着小炉,熬制中药。
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板蓝根味,童年痛苦的回忆涌入,小时候不管是感冒头疼亦或是平时无事,老妈总是会给泡一包板蓝根颗粒,感冒头疼的时候,喝了身体会好受一点,平时无事喝了,也可以预防感冒,只不过那味道,想想都上头,一言难尽。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有段时间板蓝根泡面很火,全民黑暗料理,你值得拥有。
这修真界真是无奇不有,这不刚刚在念叨着板蓝根,眼前突然一亮,瞧瞧这翠绿的大叶子,看看这酷似蒲公英的造型,真不愧是十字花科菘蓝属植物,以地为根生长,以四周为半径展开。
板蓝根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主治外感发热,不过味苦性凉,等下给小徒弟捎两个蜜饯过去。
这孩子怕苦。
看火候差不多了,仔细灭火
,将药小心倒下,端过去就看到正抱作一团,如同困兽般的某小只。
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孩子啊,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宫慕楚从幻境中醒来的疏离,毕竟平时各种贴心各种入微的小徒弟,突出起来的抵抗情绪,很难让人不注意。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问出口,揭人伤疤总归是不好的。
“阿楚,快起来吃药啦。”傅思晨快速调整情绪,张开笑脸。
正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宫慕楚,听到那人的声音响起,尤其是那句从未有过的称呼,阿楚么?浑身一僵,也不知道是过于兴奋还是惶恐。
“怎么?你是要我喂你吗?”傅思晨蹙眉,语气里已然带了几分不悦。
果然宫慕楚摸摸索索地做起来伸手过来接药,果然感化不如佯怒来得快,没有什么是一顿生气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生几次气。
宫慕楚慌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这才坐起身来,可是眼泪是擦干净了,红肿的眼眶和丧气十足的神色却出卖了他。
哭过了?傅思晨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动声色避开了宫慕楚伸过来的手,宫慕楚收回了手,不再看他。
“为什么哭?”
宫慕楚不言语,仿佛是哑了一般,空气陷入史无前例的尴尬境地。
他们师徒二人何曾如此过?
现在的宫慕楚比议事堂那次更让人心惊,其实张牙舞爪地向这个世界宣泄着不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动声色的绝望和崩溃。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月色清冷朦胧,却透着冷意。
宫慕楚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傅思晨叹了口气,也只得作罢。
听着那人脚步渐行渐远,宫慕楚松开了紧握的双手,原来重来一次不一定是施舍,也可能是惩罚。
他心中的天枰注定不能偏向师尊。
他好想放声大哭,却又怕那人听见,平添几分担心,他们师徒二人,何曾如此?
他不知我爱他,我爱而不得。
本以为是年少情起,却不过是背叛誓言的空欢喜一场。
正忙着仰望天空,眼泪肆流的宫慕楚并未发现刻意放慢脚步靠近的师尊,肆意的宣泄着自己的悲伤。
直到一件外杉被披到身上,渐渐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你这个笨蛋,不知道冷吗?”傅思晨没好气地说道,虽然理解小徒弟以往经历不好,但是他还是好气噢。
#软软萌萌的小徒弟一下子变得又丑又硬怎么破!
在线等,挺急的。#
宫慕楚还是不吭声,傅思晨也不逼他,坐到他旁边,“阿楚,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傅思晨自小便体弱多病,听爸妈说,因为是早产,出生时不足3斤,就巴掌大个,一生下来就被送进专门的医护室看护。
终于蹉跎到出院,这才走完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早产儿提前出生,先天营养储备不足,出生后又快速成长,再加上消化能力不强,医生建议,早产儿尽量以母乳为食。
不仅如此,还要经常注意家里空气的流通,只要两个大人一有一点感冒迹象,就赶紧把口罩带上。
在亲爸妈尽心尽力地贴心照顾下,他这才得以健康长大。
虽然老妈日益毒舌,但老爹真的是绝顶好男人,脾气越来越好。
宫慕楚听到懵懵懂懂,医护室,感冒,口罩,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怎么从未听过。
傅思晨一直关注着宫慕楚的变化,看他果然被自己转移注意力,内心给自己疯狂竖起大拇指。
“我给你分享了我的小时候,现在到你了。”傅思晨兴奋地搓起了小手手。
宫慕楚蹙了蹙眉,眼前闪过那人清风霁月的俊美脸庞,冷淡,偏执,疯狂。
他叹了口气,哪怕决定以后只做师徒,他也不愿让这个人失望,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我的母亲,是一个温柔贤淑的皇家公主,年幼调皮偷偷跑出宫,却不想有心人早已布好了局,只待她往里面钻。好在她也机智过人,发现有人跟踪后,巧妙地躲过,宫阙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清风霁月,惊鸿一瞥,从此情中心中,久久不能忘怀。”
宫慕楚陷入回忆,脸上出现柔和的表情,仿佛想起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这是你爸爸妈妈相遇的故事吗?”傅思晨双手撑脸,哇偶,偶像剧般的开头耶。
不过宫阙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的,本以为是天赐良缘,却不想孽缘如此,我娘如愿嫁给了少年欢喜,却不想喜欢的少年钟意的人并不是她。她虽然大梦初醒,恍然一场,却还是遵从了自己本心,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还是很感动。之后,我就出生了,印象中的父亲,总是清风霁月,一副天人之貌,自有记忆起,他就不喜欢我,甚至是厌恶我。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愈发努力和懂事,只希望有一天他可以看到,我也可以成为他的骄傲。却不想有一天,他终于厌烦,弃了我母子二人,我很难忘的了,那天他脸上的冷漠,偏执和疯狂,却又带着几分不知名的欢喜。”
宫慕楚的声音低低地,喃喃细语,空气中的悲伤开始弥漫,傅思晨心也开始逐渐往下沉。
#卧槽,本来以为是HE,却没有想到来的都是刀子#
#论撕开包装好的糖纸,却咬了一口玻璃渣的心酸#
傅思晨靠过去,抱住宫慕楚有些小的身躯,“你以后有我,所以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