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燕离同百里候宁一道出来，到了宫门口，看到百里候宁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介怀？”
百里候宁摇头，有些自嘲的点头，“嗯，介怀。”
“我大概是恼羞成怒罢了，”百里候宁淡然补充，“他倒是直戳我的心事。”
“你没有把握？”燕离靠着马车半环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这世上的医者仁心，哪是说说就有的，不图名利，没有报酬，甚至是有可能永远的留在那里，在这种时候，”百里候宁摇摇头，“我确实没有把握。”
燕离顿了一顿，有些怔怔愣了一会儿，“我以为，你有万分把握。”
“为何？”
“为首使臣朝前一步跪下的时候，我看见你眼睛里的不忍。”燕离很淡的笑了笑，“我觉得，那大概就是医者仁心。”
“我--”百里候宁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话，顿了许久，再看向燕离时，总觉得清明了许多，“谢谢。”
燕离点点头，看着百里候宁弯身上马车，忽然出声，“就算没有别的原因，你依然会选择去蕲州城？”
百里候宁顿了顿，只是很轻的点了点头。
燕离不自觉的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什么。
寂阎一脸茫然，“殿下，你谢什么？”
百里候宁反手就是一巴掌，“让你废话多，”
寂阎应下，驾车的时候听见马车里传来很轻的叹息声，百里候宁幽幽地道，“谢谢他让我想起在朝堂时的心情。”
大抵是个人都会不忍吧，更何况是身为医者的人。
听闻那些惨不忍睹的状况，了解那些颠沛流离的活在瘟疫泛滥的地区的百姓，身后跟着他们的是黑白无常，倒下一个，他们就带走一个。
无力和不忍心的感觉，大约是因为自己明明有给他们一线生机的能力，或许这就是医者仁心吧。
沈允在前头驾车，燕离隔着车帘沉声吩咐，“交代一下墨堂，让墨记燃把堂内养着的那几位医师明日跟上去蕲城的车队。”
“是。”沈允应下，还没有来得及飞身去办事，燕离掀开半帘递过来一把钥匙，沈允认得，这是侯爷府名下的钱庄钥匙。
“找掌柜要百两黄金，暗中再寻十个医师，”燕离低声吩咐，“此事不可声张。”
“属下明白，”沈允领命，“会令他们守口如瓶。”
“只是，”沈允不解，“侯爷是对宁王殿下没有把握吗？”
“我只是对所谓的医者仁心没有把握。”
燕离语气过于平淡，谈不上的失望，只是在很平静的叙述一个事实。
“那您为何要同宁王殿下说那番话语？您这样做，是不想让宁王殿下失望吧？”沈允话音落下许久，燕离都没有再应声。
为何？燕离并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不想看见百里候宁的犹疑不安和闷闷不乐。
安茉宫
“真的要去吗？”百里祈安指间还捻着针，正在绣着茉莉花时被急匆匆跑进来的婢女给打断。
婢女然浣还没有喘匀那口气，赶紧回禀 ，“公主殿下，陛下亲命，不可更改。”
百里祈安把针放下，提着裙摆起身，“然浣，”
然浣领命退下，百里祈安换了身衣裙，朝着清宁殿去了。
百里祈安脚步刚至门口，便看见从另一个方向过来觐见的百里候宁。
百里祈安顿时皱了眉，快步走过去，“你要去蕲州国，怎么也不跟我商量？”
百里祈安满是担忧，语气都急切了几分。
百里候宁难得温柔的哄着，“这不是还没有来得及吗？好啦，哥哥会平安回来的。”
“可我不放心啊，”百里祈安见百里候宁这样，又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大是大非她心里清楚，能掂量明白，可蕲州国的疫情，她更明白，哥哥此去都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平白就得搭上半条命，她心里担忧。
“所以你来找父皇？想跟我一同去？”百里候宁戳了戳百里祈安的脑门，“父皇宣我进宫还有事儿，你到御花园等我，嗯？”
“我与你一同学医，不相上下，现在正是你需要医师的时候，我自当请命远赴蕲州。”
百里祈安义正言辞，挑不出半点差错，百里候宁严厉了些，“后宫不得干政，听话。”
“可是--”
“没有可是。”百里候宁先一步进了清宁殿，百里祈安正想跟进去，却被门口守卫拦住，只能恨恨的甩着裙摆，朝着御花园方向去了。
百里候宁进了内殿，皇上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身旁站着的随侍公公毕恭毕敬朝着百里候宁行礼，而后便退下了。
“父皇，”百里候宁躬身行礼，百里渊抬手示意百里候宁坐下，“你这样，祈安可得怨你了。”
“祈安是公主，本不该掺和进来。”百里候宁应的很快，对着百里渊的眼神也是理所应当的样子。
百里渊点点头，未有再提及。
只是递过一张折子，百里候宁接过，目光在落款的宋寄安上停留。
“首辅会随行吗？”百里候宁很轻的皱了皱眉，总觉得此事不大简单。
百里渊点头，“蕲州国疫情不能再拖，你们明日便启程。”
“是，”百里候宁应下，刚想告退，百里渊便递过来一块玉牌。
“见牌如见朕，蕲州国王君自会为你安排妥当。”百里渊沉声交待，又仔仔细细看了百里候宁好一会儿，才让百里候宁退下。
随侍的内侍公公端着热茶进来，刚泡好的，还冒着热气，可宁王殿下已经走了。
清宁殿里安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楚的听见，百里渊端坐在主位上，朝着百里候宁离开的方向出神。
许久才问，“德才啊，你说他怎么就走的这么快呢？”
随侍公公赶忙回禀，“回陛下，许是祈安公主刚刚闹了脾气，宁王殿下着急去哄罢。”
百里渊叹了口气，“他对朕心存芥蒂，甚至不愿意多跟朕待一会儿。”
随侍公公想出声说什么，可嘴皮子动了动，又不敢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