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消瘦,陶谦双目黯淡,浑身上下瘦成了皮骨包儿,一见陈登来了,勉强地吐出一句话来,说得甚是有气无力,怎么看怎么沧桑,活像回光返照。
然而,陈登却没被陶谦的外表给欺骗。
根据医师的说法,陶谦这是心病,兼之数天以来操心过度,且又体力不支、再加上年迈,吧啦吧啦地,总之加到一起,便让陶谦给病倒了——之所以瘦得不成样儿,是因为他……是故意的!
如果陶谦还健康完好,他就势必得见徐州吏员,天天商量应付曹操的对策——武将们主战,文谋们主和,而陶谦也想选择后者,却怕曹操不答应,并且武将们又吵得厉害,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装病拖延!
其实,也不算装病——陶谦他本人的确老了,一直又没得到足够的休息,以致他看上去相当暮年,这才在一次与众商量的时候,突然昏厥。
尔后,陶谦也就躺在榻上,一病不起。
呵~还一病不起?自家主公无非是被曹操给吓着了:在陈登他返回郯城陈府的当晚,他立刻从父亲的嘴里,清楚地得知陶谦病重的完整原因——说得具体点儿,就是曹操率兵,直向郯县远袭,惊得陶谦先是派出大将曹豹率兵还击,又再遣人北上,想要寻来救援。
但是,徐兵在夏丘惨败于曹兵,而曹豹狼狈地逃回,后北上寻求支援的使者也一去不返,急得陶谦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听着曹军战报:不出两日,曹军兵临城下,却只围郯县而不攻,还隐隐地放出话来要找诸葛亮!
诸葛亮?
诸葛亮——
这个名字,在此之前无人知晓,但经曹军一番威赫,早已如雷贯耳!
不仅如此,大家也都了解去年曹操突然辙军,是因为这位名叫诸葛亮的徐州人士,是他不惧生死,亲自地前往曹营,说服了曹操——而曹操也是出于某种原因,继而辙离……
如今,虽说大家都不大明白这个诸葛亮到底做了甚么事情,但都无比期望诸葛亮赶紧出现——再不出来,郯城可要被曹操给毁了!
诸葛亮啊诸葛亮,你在哪里?
……陶谦虚弱地躺在榻上,颤颤巍巍地挥了挥手,说道:“你怎么又来了?——其实,你大不可必过来,就让老夫死了罢。”
距离陈登亲身地照顾陶谦,已然过了三天。
陈登静静地注视陶谦,依旧劝道:“主公,多少喝点罢?——早日康复,早日安定徐州上上下下的心啊!”
与数月之前相比,陶谦明显地颓废许多——还记得以前,哪怕他白发苍苍,也遮不住满脸的志得意满。
看到这里,陈登忍不住地犯疑:主公他是真病了,还是假的?……难道,真如诸葛亮所料,就算主公这次病好,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毕竟,能在一张脸上看到只要死人才有的惨白面容,无怪乎陈登也会担心和肯定。
或者说……这装得也太像了罢?!
“不喝了,不喝了。”陶谦孩子气地拒绝,“这药太苦啦!这药太苦啦!这让老夫怎么喝得下。”
此时,陶谦年过半百,却坚持不肯自称「老朽」——老夫这自称会使他觉得自己仿佛依旧很年轻。
陈登心酸地笑了一笑,温声地再劝,直至陶谦苦着脸庞,终于喝下了那碗难喝的药汤。
然后,屋外,如陈登所愿般地传来一阵嘈杂。
陶谦本想再睡,被那阵嘈杂吵得无法入眠,只好皱眉道:“外面发生了甚么事情?”
眸光一转,陈登温声地劝道:“也没甚么要紧之事,主公还是多多歇息罢?”
陶谦沉默片刻,竖起两耳,又觉外面实在太吵,便道:“把人叫过来,老夫倒要问上一问,究竟所为何事。”
陈登只得将屋外的人们叫了进来。
便见两名婢女战战兢兢地走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回禀老爷,皆是婢子之过,还请老爷莫要追究,婢子下次再也不敢乱说了。”——那两名婢女忙不迭地请罪,死活不提她们所议之事。
陶谦越发生气,怒道:“你们且慢慢地道来,到底害怕甚么?——还不道来,莫怪老夫重责你们!”
那两名婢女面面相觑,终于颤抖地说了——只听一名婢女断断续续道:“今日婢子出府,遇见不少游侠,皆说兖州牧曹操要屠郯县,若想保命,就……就……”
那名婢女吓得不敢再说下去。
陶谦把眼一瞪,瞪道:“——就甚么?”
另一婢女接话道:“就要老爷您——您修书一封,向世人承认是您做错了……”
“荒唐!”陶谦两眼一黑,差点气到昏厥,“老夫做错甚么了?——明明是他曹阿瞒野心勃勃,想要吞并徐州!他率兵屠了夏丘不说,还将郯城围住,只围不攻,不就想瓦解吾等的战意么?真当老夫怕了他不成?咳咳咳……”
说到激动之处,陶谦一口气没喘上去,重重地咳出声来。
吓得陈登连忙地轻拍陶谦的后背,忙道:“主公息怒,主公息怒。”
“真当老夫怕他曹阿瞒么?——若要老夫认错……呸~想也不可能!不!老夫根本没错!错的是他曹阿瞒!好好好,好你个兖州牧曹操,翅膀硬了,想来觊觎徐州?老夫为徐州牧时,你还不知在哪里逃窜呢!”
涨红了脸,陶谦气喘吁吁——这大概是他生病以来,说得最多的话了。
陈登一边安抚陶谦,一边对那两名婢女喝道:“让你们多嘴绕舌,不怕本官剪了你们的舌头么?——还不退下!”那两名婢女们面带不安,慌忙地告饶退开。
陈登又对陶谦说:“主公,婢女之言,莫要听信——横竖这只是谣言罢了。”
“谣言?”陶谦挑了挑眉,“这么说,你也听过了?”
陈登:“……”
陈登保持沉默,以示默认。
陶谦见罢,又急又气,伸出干瘪的手掌,拍了一拍床沿,叫道:“快……快叫人来!”
“主公……”陈登欲言又止。
陶谦再道:“老夫要开会!老夫要开会!……曹操那厮,真不给人留活路,是罢?——也罢,老夫与他誓不两立!你立即去召集他们,就说老夫要商讨如何反击曹操!”
“主公,你莫要动气,登立马就去……”
「召人」这两个字陈登还未说完,便见一名仆役匆匆而来,说道:“老爷,有个名叫诸葛亮的先生代表兖州牧曹将军要来拜见您……请问您是否与他见面?”
“……谁?”陶谦一愣,直觉两耳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