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断地重复着,双眼满是恨意。“他们是故意…………故意的……”
“我上村头理正那儿讨说法,却无人听我说明来意,一听是他恶霸,便将我赶了出来。”
秦栗越听脸色越发的难看,“岂有此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鸣珂把衣裳搭在她身上,只低声一句,“这是拢西境内。”
这话大半的意思便是,这可不是都域的锅。
秦栗抬眸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道:“姑娘,你怎的不上县城状告。”
她低缓的泣声在秦栗耳边再次响起,“那恶霸原先便是县城里来的人,我闻言那家中是当官的,后来他犯了事,才被送到我们这个村里来暂避风头。”
她顿了顿,续道:“他哄骗我的时候,就同我说过,没人能动得了他,哪怕他是杀人放火。”
秦栗听完,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当官的!杀人放火都不怕,这…………这人是胆大包天吗?没有人管的吗?大不了,你告到拢西都城去。”
落可儿一时未语,为难道:“我一介女子,如何去得了拢西城。”
鸣珂瞧见她未着鞋袜,又忙往地上铺了铺晒干的稻草,“到这边来,地上凉。”
秦栗侧首看着鸣珂,嘴里无声道:“这事我管定了。”
鸣珂不赞同摇了摇头,回她道:“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
秦栗半蹲下地揉了揉她的柔顺的发顶,“姑娘,不……可儿,你放心,我同我表哥是好人,我们会帮你的,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落可儿身子略微颤抖着,至事情发生后从来没有人对她细语,哪怕村中邻里邻居亦或是家中表亲,她时常帮助的任何一人,都怕惹上麻烦,对她是躲得远远的。
秦栗见她瞪着水眸,以为她不信自己,于是笑眯起眼睛道:“这儿凉,你到那边铺好的草席上坐着,你放心吧,我家中也有人是当官的,说起仗势欺人,我还没怕过谁,”她拍了拍胸前,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鸣珂瞧着她一脸的狡黠,叹气摇了摇头,也轻道:“她并非哄你,她确实是命贵之人。”
他盯着秦栗的水剪双眸,在岛里她就是女少主,在拢西又是老拢西王刚亲封的公主,她要是愿意耍起威风来,谁都只能跪地磕头求饶的份。
落可儿原本小声抽泣着,听完两人的话,此时直接扑到了秦栗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直至声竭。
她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只是那刻冰凉刺骨的心有了片刻的舒解。
秦栗玉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不断温言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三人简单地在洞中凑和了一宿,秦栗和可儿睡在临时搭建的目床上,而鸣珂则躺在干稻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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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盺诺在练兵场的高台上,脸色苍白,手里不断飞扬着剑,耀阳在她身子打下一片,映出了遍地的光芒。
“盺诺,我求求你了,你快停下来吧,你身子撑不住的。”姚小八顶着烈日,在练场上大吼着。
叶屿林端着蜜水过来,“小八,你也累了,喝口水吧。”
姚小八气恼道:“我没事,姜盺诺她才有事,她这都在上面练了一早上了,她不累吗?”
叶屿林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姚小八,柔声道:“你自己都出了一身的汗了,擦擦吧。”
姚小八直直盯着姜盺诺,她猛地踏出去一步踩歪了,踩到自己裙摆的一角,整个身子往前扑了一大半。
“啪”的一声,剑掉地的铿锵声乍然响起。
姚小八推开了叶屿林的手,奔上台去,忙去捏着姜盺诺的人中穴。
她的月眉蹙得紧实,“叶子,快过来。”
叶屿林也上前去,姚小八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碗,灌着姜盺诺喝了几口。
叶屿林淡然道:“约摸着是晒着了,歇上一阵便好了,你倒是不用担心。”
姚小八摆了摆首,语气沉重,“快把她送会营帐中去吧,我如今担心的可不是她的身子,是她的心。”
两人刚把姜盺诺放到床榻上,姚小八在太阳底下晒得久了,眼神犯晕,一个软步险些站不稳,叶屿林忙递手扶了她一把,“没事吧。”
话音刚落,司徒晟掀开了营帐帘子,看见两人挨得极近,姚小八的手就搭在叶屿林的手背上。
他面色铁青,目光落在两人搭着的手上,姚小八正对他的视线,忙把手拿了下来。
自顾自的走过去,她讶然道:“你怎么来了。”
“是身体哪里不爽快了吗?”
司徒晟听着姚小八声音略带担忧,面色稍霁,“我来看看你最近忙着干什么,平日里都按时准点的给我送药汤,最近越发偷懒了,都打发旁的人来。”
姚小八嘟囔着小嘴,“我这不是陪着姜盺诺吗?她最近整个人郁郁寡欢的,要么盯着窗外发呆,要么就是跑到台子上去舞剑,今日都晕过去了。”她话毕,指着躺在床榻间的姜盺诺。
司徒晟走前一步,叶屿林拱身行礼道:“王君。”
司徒晟摆了摆手,示意免礼。
他垂目,瞧了姜盺诺一眼,叹气道:“只得由她发泄着,过阵子会好的。”
姚小八喃喃道:“希望如此吧。”
司徒晟续道:“军中来了几位嬷嬷,我让一位过来照顾着,你也不是铁打的,照顾不了怎么多人。”他语气不满,略带着控诉意味。
司徒晟带着姚小八出去之时,瞥了眼叶屿林,几分警示意味,“你叫什么名字,在何处当差。”
叶屿林心里一顿,欠身恭敬道:“小人叶屿林,目前在军医处帮忙。”
司徒晟略点了点头,姚小八喊他,“快,走了。”
叶屿林目光紧盯两人远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军中谁人不知姚姑娘在王君面前从不行礼,也不讲规矩,而王君是半刻都离不得姚姑娘。
姚小八捂了捂自己的肚子,努了努嘴道:“我都快饿死了,这样晚了,膳房里还不晓得剩下什么。”
司徒晟有些好笑道:“我邀你去的,必定是叫人留好了吃食的。”
姚小八一听,杏眼笑得生动水灵,司徒晟摇了摇头, 叹道:“真是个馋鬼。”
姚小八看见吃的,双眼星光闪闪,扑过去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细嚼慢咽道:“你有事找我?”
司徒晟替她斟了杯茶,“没事便不能找你了。”
姚小八拨浪鼓般摇了几下头,把筷子放下,脸色严肃道:“你若没事,怎会特地到姜盺诺的营里找我,是不是有秦栗的消息了。”
司徒晟见她满脸凝重,把茶递了过去,“你别想太多,确实是有消息了,只是我还未确定。”
姚小八急道:“为什么,你派了怎么多人出去,这些天也该有消息了。”
他斟酌半晌后道:“实在太诡异了,派出去的人说在远处一个村子的当铺上,买到了不少秦栗身上的贴身物件。”
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根素色刻花的银簪子,姚小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她抢过司徒晟手里的簪子,神情激动:“是秦栗的,是秦栗的。”
秦栗一向不爱戴花饰复杂的簪子或者金簪,唯独钟爱银簪子,青丝常用银簪绾起。
姚小八喝了一口茶,重复道:“不会错的,我记得这只是我陪她在拢西街头上买来的。”
须臾,司徒晟拉了拉她的手腕,柔声道:“你别太激动,我已经派人去寻了,只要不是别人的圈套便好。”
姚小八松了口气,重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把菜,塞到嘴里,含糊不清道:“人找到便好。”
司徒晟凝神思考,“只要乐准在她身边,她必定是安全的,乐准对她的心,我还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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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八别了别嘴,扯了扯嗓子道“我也觉得乐准是个好人,才不像军中的人那样谈论,把他说得多坏啊。”
司徒晟嘴角一抽,语气不悦道:“姚小八,你觉得乐准很好。”
姚小八丝毫没在意,“嗯”了一声,司徒晟的脸越发的僵,随手拿起姚小八的茶被一口闷完。
姚小八讷讷,小声嘀咕道:“那是我的杯子,”而且她方才刚喝过的。
司徒晟拎起杯子看了眼,漠然“哦”了一声,又补充道:“我不嫌弃你。”
姚小巴咋舌,一时没话堵他。
气鼓鼓地加了一块肥猪肉往嘴里塞里,一进口,满嘴的油腻肉感,她忙吐了出来,舔了舔唇道:“怎么是肥肉,腻得我难受。”
司徒晟好笑地伸出指腹敲击了她的脑门,“你也有不爱吃的东西,真是少见。”
姚小八吐了吐舌头,不经意道:“还有呢。”
司徒晟眼底一慌,默不作声。
姚小八捏着绢布擦了擦嘴,“眼睛慌散,嘴唇翕动,还不是有话未说。”
司徒晟觉得自己什么神态,有什么想法都被姚小八抓得一清二楚,往后做什么事逃不过她的眼睛。
他点头嗯了一声,“你觉得是什么事。”
姚小八放下帕子,若有所思道:“孟将军的事吧,他是你多年故交,此番他遭难,你除了一开始的慌乱悲痛,后来竟十分的冷静,你可不是这般容易释怀的,怕是不非得把梁王罪魁祸首揪出来不会罢休,可你却迟迟没有进攻,怕是其中多有蹊跷。”
司徒晟眼眸波澜,嗔道:“姚小八,这还是你吗?”
这推理逻辑能力不错啊,哪像那个贪吃的小姑娘。
姚小八摆了摆首,“不是,这些都庙师说的。”
她神经兮兮地凑到他面前,迭声道:“我就觉得庙师讲得不对,你不打都域,让不定是你打不过呢。”
司徒晟嘴角不由一抽,沉吟道:“果然是自己想太多。”
他提手又品了品茶,道:“庙师说的一点都没错。”
姚小八提着筷子的手一顿,欢喜道:“真的,也就是孟将军无事,尚在人事,那盺诺还伤心个什么劲。”
她撂下筷子,咋咋呼呼地便要出去,“我这就去同她讲,让她安心,你不知道她是深爱孟将军的,最近都快魔怔了。”
司徒晟忙不迭地把她拉回来,怪道:“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别说如今只是个猜想,若是真的有了真凭实据,那也得等辉生能真正平安归来才成,要不然到时姜姑娘怕是盼望一场又是空。”
姚小八不理解道:“可你也看到了,她都难过成什么样子了。”
司徒晟揉了揉她发顶,“乖,听话,等过几天,我查清了再说。”
姚小八猛然翻了白眼,“等你查清了,那盺诺还有命吗?”
司徒晟安然道:“她想开了会好的。”
姚小八面上担忧,窃窃道:“也好,若是打听出来的消息不好,她必定又得伤一回心,还是等确定下来了再说。”
她转而有一脸迷茫不解地看着司徒晟,他被她盯得心里发麻,眼皮跳了几下,“你盯着我做什么,在腹诽我什么。”
姚小八“啧”了一声,直截了当道:“你既然不愿让别人知道,跑来告诉我干什么,就不怕我大嘴巴说出去。”
司徒晟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语调,一摊手坐回了椅子上,“不过是我心中憋闷,说出来舒坦舒坦。”
姚小八眨了下秋水双眸,这种军中大事,不是应该跟小胡子或是陈苏州商量的吗?跑来说与她听做什么。
姚小八嘀咕道:“所以,你就想跟我倒苦水?”
司徒晟频频点了点头,“自然是的。”
他思了思,嘴角上扬,神采奕奕,“以后,我会同你说的更多,事无巨细。”
姚小八有些怔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