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缄脑子瞬间当机，宋宸步步逼近走到张缄面前，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温声道：“衣服脱给我。”
张缄睁大眼睛，喉咙轻轻滚了下。
宋宸后退半步看着小学弟莫名楞成小木头的样儿双目含着笑意催促道：“快点，工作服脱给我。”
张缄回过神，以为宸哥想穿他的工作服体验一下，忙快快拖掉工作服上衣，递给宋宸的时候还捏了下衣服问道：“这工作服有味道，要不我给你找找店里有没有干净的吧。”
宋宸一把接过衣服嗅了下，虽然满鼻腔顿时溢满油烟味，但他还是作出一个十分享受的表情笑道：“嗯，是有味道。”
张缄一下子犯囧，忙伸手抓衣服，宋宸动作敏捷把衣服别到身后去皱眉：“干什么，努力的味道，让宸哥沾沾不行吗？”
“我，”张缄收回手，声音低低的：“可衣服上都是油。”
宋宸不理他，把张缄的衣服搭在工作椅上，麻溜脱下自己的衣服递给张缄，然后换上张缄的工作服。
张缄的工作服自己穿大了一号，但穿在宋宸身上就很合身，除了袖子有点短之外其他都堪称完美。
“ 宸哥已经被努力的味道包裹了。”宋宸抬起两只胳膊笑着在张缄面前晃了晃。
“宸哥，你试好就把衣服给我吧。”张缄右手担着宋宸的衣服，一直保持那个动作没变，小心问。
宋宸也不想跟张缄卖关子了，他突然收起脸上的笑，眼睛里爬上一层不知名的云雾，他深深看了眼张缄缓缓道：“你店长说，你靠在门上站着睡着的录像他都看到了。”
张缄心里一紧，脸色一变准备解释，宋宸把张缄捧着他衣服的手轻轻推到张缄胸膛，耐心安抚道：“店长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不是要训你，听宸哥话，现在去休息室睡觉，店里我来。”
滴答——
张缄心房一颤，心口交织错乱的是什么情绪他说不出来，只觉宸哥说的每句话都忽轻忽重地敲在自己心脏上，整个心口涨涨的，竟然有种委屈的感觉涌上来。张缄吸口气，把自己暗暗涌动的情绪都压下去。
张缄，宸哥很好，但，他跟你可能不一样。
宸哥是那么正直阳光的一个人，出于对社员的关怀照顾，出于对朋友之间的同情心疼，他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你不一样，宸哥的举动在你这你总会不受控制地翻译成别的东西，这不该。
你跟宸哥是不一样的人，他不是gay，不是。
想到这张缄眼睛微微红了，心口的杂乱酸涨倒是消减大半，他对宋宸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并无几分真正开心的成分：“不用了宸哥，你今天来陪我说说话我已经很开心了，我自己的工作我自己来就好。”
宋宸的脸色渐渐沉下来，张缄把他的外套递给他，宋宸没接，低声问：“你自己来，忙到两点？然后在休息室睡？五个小时能干什么？”
张缄不知哪来的倔劲，也不知跟谁怄气，直接摇摇头道：“没事，我习惯了，真不用，宸哥。”
宋宸吃瘪，眼前的小家伙该不是以为自己在怜悯他吧？
不等宋宸回答，张缄又开口：“宸哥，你把工作服换下来吧，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宋宸拗不过张缄，看他那倔样估计自己再不脱衣服他真要急了，宋宸脱下衣服递给张缄，张缄接过赶紧穿上，对宋宸微微颔首：“谢谢你，宸哥。”
“谢我把衣服还你？”宋宸不太高兴。
“不是，谢谢你陪我。”张缄这才恢复如常。
宋宸对他这种抢回工作就倔劲散尽的劲头，越想越气，最终点下头，淡淡道：“不谢。”
说完他抬头看眼时间，也快十点了，张缄不接受自己帮他上班他也无法，只说：“那我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宸哥。”张缄对宋宸微微一笑。
宋宸没有回以他微笑，竟真把自己弄的有点生气，出门打车回家睡觉去了。
宋宸走了，店里也开始上人，张缄又开始了熟悉的忙碌，只是今晚手脚好像都不怎么听话，脑子也不够用，原本炸鸡的五分钟空闲他可以沾另一只鸡的面包糠或者打两杯饮料，结果今晚只要有空闲就不自觉大脑放空，走神。
沾糠的时候是，翻炸的时候也是。
有的客人等急了店员心不在焉的样子，语气也不是很好，直接问：“我的还有多久能好？你们这怎么这么慢？”
张缄赶紧回过神，道歉道：“不好意思，马上就好。”
上半夜一直是这种忙的手忙脚乱的工作状态，过了凌晨客人渐渐少了，张缄又不自觉开始走神，他靠在墙上，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手心，他轻轻蜷起手，仿佛在感受已经完全消散干净的触感。
是宸哥棉外套的柔软，张缄抬起头轻轻吸了口气，宸哥也是好心，怎么就直接把人气走了呢。
没有客人时常不耐的催促，张缄的思绪终于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全部交织围绕这最中心的两个字争相膨胀缱绻。
宋宸，宋宸……
张缄满脑子都是宋宸，就算他想压抑自己奔涌翻腾却根本不知底的思绪，每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地让张缄觉得心慌。
“张缄，我竟不知道你是这种人。”
张缄猛然回过神，像是谁在他头顶狠狠敲了下，纷乱的思绪一下子全部被吓退个干净。
“你好，我要一份对翅，一份小腿。”
“好，请稍等。”
宋宸靠在床上，心口也没比张缄轻松多少，他滑着聊天框，张缄现在很忙吗？
还是说，他没有察觉到自己有点不高兴了？
宋宸任由思绪蔓延生长，心里的怒意也渐渐消散。
今天下午张缄的笑容和耐心都不是装的，说明他并不抗拒自己，这种程度的亲近他是可以接受的。
穿一下他的衣服帮他代个班他却倔驴似的那么大反应，是自己逼得太紧了吗？
今天下午两人相处的时候张缄虽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能让宋宸一眼辨别他喜欢与否，但他也没有表现出在社团时的那种有心无力。
对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过。
想到这，宋宸居然把自己哄好了，他一骨碌翻起来蹬蹬蹬跑下楼到衣帽间里去翻腾，宋妈正好洗完澡出来，见衣帽间灯开着也没出声，直接给灯关了。
“谁啊——”宋宸惊呼，“妈呀，谁关的灯？”
宋妈也被吓了一跳，一边开灯一边扬声骂道：“半夜不睡在这装神弄鬼，神经啊。”
宋宸反应过来，探出半个身子笑嘻嘻道：“原来是我亲爱的老妈。”
宋妈抱着胳膊，冷声道：“你找什么呢，柜子给你翻腾成这样。”
“哎对了，妈，我春天去法国玩的时候带回来那个丝绒毯子你给我放哪了？”宋宸挠挠头，“柜里没有啊。”
“不搁沙发上呢吗？”宋妈白了儿子一眼，“你突然要那个干吗？不是说助眠效果都是噱头吗？”
宋宸惊喜一笑，关上柜门走到门口推着自家老妈往客厅走去：“要你管，老妈这么晚了，早点睡，晚安，宋姐。”
某人一路护送自家老妈，见她进了房间才窃喜跑去客厅。
靠，这么大老远买过来的毯子，老妈说给小沙发盖布就用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毯子是小硕小姨家卖的，说是买来，小姨死活不收钱，客气的慌，回国后宋宸还单独请小硕吃了顿好的聊表谢意。
看起来很普通的一块米黄色的毯子，上手手感是真好，绵滑细腻的丝绒触感，助不助眠不好说，摸着就让人心里软塌一片的效果确实有。
就是某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小姐实在是太不惜物，这么优质的毯子能给用来搭这设计思路清奇的沙发吗？
两点，张缄捏捏发酸的肩背去换下工作服。
店里只有个条件简陋到极致的简易浴室，逼仄的空间，张缄进去连个放换洗衣服的地儿都没有，马桶盖旁边不到20公分就是花洒。
没办法，在B市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一家炸鸡店的租金都不知道多贵了，再修一个像样的卫生间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张缄没有嫌弃，离开工作岗位，能有这么个地方把自己洗洗干净还有个简陋但还算暖和的休息室能稍微眯会他已经很满足了。
要不是这样一家店，估计这会他不知道要在哪家网吧凑合过夜呢。
简便把自己收拾干净躺到休息室的床上已经快两点半了，张缄掏出手机，不自觉的又想看宸哥的朋友圈，张缄刷新两遍，宸哥并没有更新动态。
回到动态主页，修仅倒是发了个圈，地址张缄很熟悉，是两人集训的那家基地，他之前就说想回去看看王老师，听说老师把师母带回来了。
修仅的动态软文是：我去了我想去的地方，见到了我想见的人，你呢？
张缄看了数秒，最后点了个赞。
夜晚最容易滥情，不管是不甘还是委屈都会在夜深人静人最脆弱的时候或汹涌或绵长地溢出来，想念的就会更想念，不甘的也会更不甘。
它们在黑夜里肆虐变换，最终快准狠地直击人心中最渴望的想法，让它更强烈。
张缄看着修仅的动态出神良久，最终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句话：宸哥生气了，那他还会来店里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