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刘县丞和姜主簿家的夫人小姐们赏了好多银钱和首饰呢。”自从把晴岚收在身边，晴岚便改口叫“小姐”了，毕竟“兰姑娘”听起来过分客气疏远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把兰远烟当姐姐那般的。
兰远烟也疼她，不然也不会把去送妆品到各家府邸这么好的差事给了她，少不得会被顺道打赏呢。
兰远烟点点头，看来这些夫人小姐们对她的书玉还是极其满意的。现在这些有钱人中有点口碑，推广到民间也就不难了。兰远烟看了看那些赏赐，想着即便是这里，当官的还是有钱阔绰啊，当个官太太也着实舒服，难怪当年她的那些师姐，即使给人做小、做外室，也想和这些达官贵人有点关联。
不过她们如今……兰远烟摇摇头，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银钱你帮我收好，首饰有喜欢的就拿去吧。”
兰远烟大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肯定也喜欢打扮，所以有什么好的首饰、衣裙都给晴岚留一份。而且这小姑娘之前竟都是“装”的，因为生活在最底层不得不凡事谨小慎微，其实生性是个最活泼不过的，每天叽叽喳喳的，屋子里的空气都活泼了不少。
眉眼和自己相似、经历也像，看到她就会想起曾经的自己。自己曾经从十一师姐那里获得的温暖，她也想传递下去。
明日就是“天下第一妆娘”的比赛了，就选在富商的宅子里举行，不过今年是头一遭，具体的比赛项目害未定。
兰远烟打听过了，富商虽然财势丰厚，却仅有一位妻室，虽然不知道是妻子悍妒如此，还是当真伉俪情深，膝下也唯有一个女儿，据说也是容貌不凡。其他的，富人都比较注重自己家信息的私密性，饶是元宋唐这么机灵的也没打听出什么。
“小姐，那边传话来，瓜尔佳将军醒了。”
“知道了。”兰远烟神色淡淡的，起身打算去看，晴岚自然跟随。到了门口，小跟班把晴岚拦下，兰远烟当下明白，不过光天化日之下她也不怕，便直接进去了，只是叫不要关门。
小跟班和晴岚守在外面，兰远烟坐在瓜尔佳兆德床边，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姐姐……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吗？”瓜尔佳兆德声音略沙哑，眼睛湿漉漉的像她十岁那年在北街捡到的小狗那般可怜，饶是再硬的心肠也软了。
“我那天气上头，打疼你了吧。”兰远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感情，不过还是柔和了不少。
瓜尔佳兆德猛地摇头，“姐姐打得对，我该打。只要姐姐不搬走……打我多少下我都能承受……姐姐，我是很喜欢姐姐，就算姐姐不喜欢兆德、讨厌兆德，兆德只要每天能看到姐姐就心满意足了，姐姐别走……”说到情绪激动之处，还咳嗽了起来。
兰远烟忙倒了杯茶水给瓜尔佳兆德，“下不为例。”
没想到兰远烟会心软松口，瓜尔佳兆德欢喜异常，仿佛瞬间容光焕发，猛地点头，“兆德最喜欢姐姐了……”
“明天我要去参加比赛了，你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许去看我，也不许花钱打点关系。”兰远烟警告道，“自作聪明的话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瓜尔佳兆德忙乖巧地点头应下，据说那天午膳进得格外香，仿佛病全好了一般。
乐澜请对着神奇的恢复能力自然不愿承认是自己“医术不精”，而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兰远烟是瓜尔佳兆德的药，何尝不是他的呢？
到了比赛那日，每个妆娘除了自己以外还可以带两个学徒作为助手，倒不是对自己没信心，但她总觉谢卿宁也一起去会好些，另一个人选自然是晴岚。晴岚这小丫头聪明好学，兰远烟也愿意教她。如果晴岚愿意，兰远烟也想把她带回京城去打理点绛唇。
富商做的生意广而杂，就好像命中有财运，做什么都赚钱，人也姓钱。钱多自然怕人惦记，所以例外侍从都是选的最高大威武、武艺高强的。兰远烟虽然带全了手续和证件，进门之前免不了被盘问一通，还有专门侍女检查带来的东西，生怕有什么不妥。
有钱人规矩多，也可以理解。不过兰远烟喜欢跟有钱的客户打交道，这种客户不墨迹，喜欢什么就买了，不考虑价格，不会为了一钱二钱磨叽一个晌午，也不会吹毛求疵，其实给他们的服务做好了，他们是最好最好的客人。
顺毛，兰远烟擅长得很。
谢卿宁的容貌气质实在出挑，即便兰远烟给他换了一件元宋唐的衣服，还涂黑了他白嫩让女子都妒忌的皮肤，还是难掩姿色……呃，她好像用词不当了。
不过谢卿宁若是女子，估计她也没戏唱了，保不齐他还会被钱大人看上扣下哈哈哈，又或者现在瓜尔佳兆德痴缠的就是他了……
左思右想，谢卿宁若是个女子也不错哎。
看兰远烟一脸坏笑地打量自己，谢卿宁浑身不自在。
钱宅大约只是钱老板一家在蓉城暂时的一个落脚地，却也布置得十分雅致，一丝一毫铜臭气也无，没有极尽奢华，只有恰到好处的精致。就和谢卿宁的兰园差不多，很有情致。
谢卿宁看兰远烟看得仔细，以为她是喜欢这园子的布置，在心里默默记下，快马传书回去让那边改。经过那一夜，两个人之间的寒冰被凿破了，虽然无关风月，但却跟以前一般亲密无二。
被引入前厅，已经有两位容貌不凡的妆娘已然在那里了。虽说兰远烟在京城也见过容貌一般但技法惊人的妆娘，不过毕竟是“天下第一妆娘大赛”，能参加的自然不是凡夫俗子。仔细看来，她大约算是京城赛区的代表？这房间里并无熟人。不过，谢卿宁在美妆圈名声很大，或许有认识的人？
谢卿宁踏入客厅之前便戴上了一个面具，遮住了半面容颜，只留出眼睛和薄薄的嘴唇。前厅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丝竹之声，倒是驱散了几分炎热。
是了，若说妆品世家，无外乎就是……扬州谢家和杭州孔家。兰远烟细细打量，这厅中的明媚少女，一个与谢卿宁有些神似，面色也是冷冷的，被唤作五娘，看来是谢卿宁的妹妹。另一个与孔家三妹妹眉眼相似，自报家门是孔二娘，是三娘的亲姐姐。
这可热闹了。
看来谢卿宁早就预料到这么个情况，所以自卑了面具。
兰远烟笑了笑，跟两位姑娘打了招呼，三个女孩坐在那里等主人家。
钱家的大门是敞开的，虽然不能进，也能让围观的百姓看看热闹，共襄盛举。
“我那个妹妹啊，奔着你二哥哥就去了，结果不知道怎么转了性子，说什么也不肯嫁给你二哥哥了。当初要死要活，非君不嫁的可不是她？”孔二娘说着自家妹妹的趣事，谢五娘虽然面色无甚波动，但毕竟是世交，表面上也客气地敷衍着，实则眼底有些不耐烦，嫌孔二娘话多。
兰远烟倒觉得极好，孔家的女孩子个个热情大方，敢爱敢恨的，这个性子跟她投缘，等下比赛结束约着去喝点酒。
喝酒误事，不过兰远烟明显好了伤疤忘了疼。
等等，孔三娘不愿意嫁谢卿宁，那之前的婚事之说……是谣传还是后面又生了变数？又或者是自己干脆误会了。
是了，三娘的信里从头到尾也没提谢卿宁。这个丫头，竟然调戏她。
回去一定好好收拾她。
不过，谢卿宁如今又是自由身了？
兰远烟不知道自己暗自欢喜个什么鬼，正胡思乱想着，主人家来了，倒不是钱大人，而是钱夫人。虽说是财主的夫人，却用浓浓的书卷气，举手投足间都让人觉得是家教良好的清流世家出身的女孩子。
在当今的社会，从商是最末流的，想必当年钱夫人嫁予钱大人，也遭受了不少压力吧。不过，却还真是嫁对了，并没有商人重利轻别离的悲剧，而是夫妻伉俪举案齐眉的佳话。
钱夫人缓缓开口，“各位姑娘久候了。比赛一共分两场，第一场是初赛，出题人是妾身，这场比赛结束会淘汰一位姑娘。第二场是决赛，出题人是我的小女，决出最终的‘天下第一妆娘’。”
“下面，就由我发布初赛的考题：四大美人。三位姑娘可以从四大美人中任选一位，以这位美人的容貌、气质和精力对侍女进行梳妆。刚好，我们家有一三个小侍女，是三生姊妹，一母同胞，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也可以公平。”
“考核时间为一炷香，请三位姑娘尽情施展才华，不必有所保留。今日无论是否取得最终优胜，夫君和妾身都备下了薄礼。”钱夫人说得客气，不过这薄礼估计也价值百金。
果然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竟然这么难得的三生姊妹都能寻到，三个姑娘眉目周正，不说多美，但十分清丽，五官也是淡淡的，不会有太浓重的个人风格。
谢五娘反应最快，很快从中选了一位。孔二娘也不甘示弱，从中择了一位。晴岚看自家姑娘还捏着下巴不急不忙地思考着什么，不由着急。
这三姐妹虽然一般无二，但明显被剩下的这位姑娘一双杏眼大小少有区别，而且皮肤似乎也有些瑕疵。
这场比赛，选谁都无所谓，先前的不足兰远烟都可以补好，只是，四大美人大家都再熟悉不过，但世人并未见过，怎么会知道是什么模样呢？
三个女孩都身量纤纤，自然不会有人去做贵妃仿妆。她们两个会选谁呢？谢五娘性子清冷，或许会选择西施？孔二娘性格明媚，大抵会选貂蝉或者昭君？
那她呢……
兰远烟倒是不怕与别人选重了，只是，总觉得脑海中的画布上还差点什么，做不出美人画卷。
时间一点一滴流失，晴岚急得快哭出声了，谢卿宁倒是不着急，只慢慢地将妆品匣子打开，一点点摆好，方便兰远烟等下取用。
“谢……小青（卿），小青，我决定了，我就做贵妃仿妆了。”一直闭目沉思的兰远烟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谢卿宁正拿出来的那些妆品，会心一笑。
知兰远烟者，谢卿宁也。
谢五娘那边已经为侍女用妆粉匀面完毕，突然看向兰远烟的方向，心中默默呢喃。
“二哥哥，那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女子吗？我看也并没什么不凡之处，便让我看看他有什么通天的法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