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远烟何等聪明,很快就明白了瓜尔佳兆德意思,瞬间脸色就变了。而乐澜请也被声响吵醒,看到眼前惺惺作态的瓜尔佳兆德,气不打一处来,不顾什么礼仪冲上去就要打骂,不过被谢卿宁挡了下来。
“让远烟处理吧。”谢卿宁这样说着,兰远烟瞪着瓜尔佳兆德,完全没意识到她从“兰姑娘”又变回了“远烟”,不过这微妙的不同却被乐澜请察觉到了。
“姐姐,我有罪,我没能约束住下人,姐姐要打要骂,我都认。等下我再去扒了管家的皮,给姐姐消气。”瓜尔佳兆德急得就快哭了,身上也因为背着藤条被刮出了几道血痕,虽然肌肉的线条十分好看但兰远烟此时没心情欣赏。
他把自己想象成多随便的女人?发现自己失身就稀里糊涂嫁给他?又或者杀了他?又或者不辞而别?
不,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她只会毁了他,让他生不如死。虽然如今他被迫悬崖勒马,但兰远烟并不打算原谅。原本,被他天真无邪的模样给蒙蔽了,是自己傻,听了几句“好姐姐”就真的晕头转向。
人在江湖这么多年,还这么轻信他人,就算酿成恶果,也算她活该。
兰远烟抽出瓜尔佳兆德身上的一根藤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抽了一下,瓜尔佳兆德抽了一口冷气,脸上也挂了彩。
“姐姐……”声音听起来委屈巴巴的,十分弱小可怜。
兰远烟闭了闭眼睛,“这一下,代表我不再是你的什么‘姐姐’,从今往后,再无瓜葛。但念在相识一场的情分上,希望瓜尔佳大将军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我们。”
“这一下,为你轻看我。不管是否是你授意,毕竟是你害我身陷险境,名节对女子如生命般重要,你是要害我的性命?”不给瓜尔佳兆德否认的机会,兰远烟又是一下抽了下去,力道不轻。
是的,她是绿茶娘,不是盛世白莲花,有仇必报,才酣畅淋漓。
“最后一下,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解气。”不过最后一下没有打在瓜尔佳兆德身上,而是抽在了他旁边的青石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宅子里的下人们都被惊醒了,但是看到此情此景,也没人敢出来。
毕竟自家正经的主子跪在那里受罚,眼睛都因为委屈而通红了……
不,其实那也不是因为什么委屈,只有谢卿宁和瓜尔佳兆德自己知道,那是一种快感,一种受挫后更想征服的欲望。
经此一事,他只会对兰远烟更加势在必得。
“公子我来啦!”一个轻浮欢乐的声音伴随着快要原地起飞的步伐,元宋唐竟然来了。兰远烟看了同样困惑的谢卿宁一眼,是了,他也不知情。
这小子鬼主意大,竟然自己快马加鞭就赶过来了,害在谢卿宁耳边低语道,“知道公子需要我,我这不就急忙赶来了。恭喜公子贺喜公子,据小人信中观察,公子即将抱得美人归。就差临门一脚,小人怎能不来助兴助威!”
不过眼前的场面着实热闹了些。
“澜请哥哥,还麻烦你给瓜尔佳将军开药,别留下什么伤痕才好。”乐澜请虽然一百个一千个不乐意,单位了这句“澜请哥哥”,也是无法拒绝,无可奈何。
“无妨……只要姐姐消气就好。我在战场上受伤太多了,伤痕不怕的。”兰远烟细细看去,果然有或深或浅的伤痕,加上刚刚被她抽打的血痕,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兰远烟转身回房间收拾行李,不再看瓜尔佳兆德。大约是跪了大半宿,又生生受了两鞭子,加之之前差使劳累,强壮如瓜尔佳兆德竟然也昏了过去。
乐澜请疑心是苦肉计,搭了脉脸色马上不对,叫了下人来搭把手将瓜尔佳兆德抬回房间。
“他的情况不太好,具体等下再说。”
“兰姑娘心里有气,就拿小人出气吧,不要再为难我们将军了。”从京城跟来的小跟班都急哭了,到底是从小跟着瓜尔佳兆德的,知道将军虽然舞枪弄棍受伤了也不肯喊痛,但是确实这么多年下来是有旧疾病的。听说这兰姑娘要去巴蜀游历,连夜安排了调任,为了第二天见她给她惊喜,天不亮就起来梳洗打扮,换了一套觉得不够威风,换了另一套又怕太张狂她会不喜欢。调任到蓉城事情千头万绪,却总要抽时间照看府里,生怕她吃不好吃不惯,睡不香。如今,为了让她出气,委曲求全到这份上也是从未见过的。
小根本一股脑全都吐出来了,跪在地上把藤条举过头顶,一副任凭责罚的模样。
兰远烟怔了怔,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瓜尔佳兆德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他也从不遮掩,就连刚刚被打,也是咬住嘴唇不肯服输的模样,即便她这样对他,他对她的心思也不曾改变?
是女孩子难免会心软,元宋唐见形势不妙,忙让兰远烟赶紧回房间休息,自己去把跪在地上的小跟班拉扯起来宽慰了几句,实则是不让他继续说这些蛊惑人心的话。
谢卿宁见兰远烟不放心,便说自己也去看看。搬走的事情一下子耽搁了下来,兰远烟也没什么新思自己去找房子,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头痛得厉害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可以相信瓜尔佳兆德吗?她自己也没了主意。
门外的侍女声音唯唯诺诺,似乎是来送朝食的。是了,她刚刚的模样是怪吓人的,连他们的正经主子大将军都敢打,更何况是她们。
“进来吧。”兰远烟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不过还是看到如鹌鹑般低着头的侍女,把朝食放在桌上,简单介绍了几句就扯自己还有差事,先行一步。不过是个小丫头,但眉眼间竟然意外地有些像她,倒是给兰远烟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朝食似乎是精心准备的,想来昨天瓜尔佳兆德就安排下去了,是北京炸酱面,京酱的味道咸香适中,在这巴蜀之地吃来更是别有滋味。搭配的面汤和几道小菜、点心也格外合胃口,对于昨晚饮酒的肠胃,再好不过。
兰远烟叹了口气,决定用过朝食去看看瓜尔佳兆德。
到了瓜尔佳兆德的卧房,兰远烟不便进去,是乐澜请出来说,瓜尔佳兆德高烧不退,身上的伤口又发炎,情况不太好,不过也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
兰远烟询问自己能做点什么,却被乐澜请劝回去休息。乐澜请和谢卿宁还是坚决认为,等瓜尔佳兆德醒了,他们还是要搬出去,等下谢卿宁就出去找落脚的地方。
兰远烟心里愧疚,便去厨房看着煎药。
“啊,兰、兰姑娘……怎么能劳动您。”是今天送朝食的那个女孩。这小侍女正有些犯困,看到兰远烟推门进来吓得站了起来,兰远烟挥挥手示意她坐下就可以,又打听了管家的下落。
听说昨晚就被瓜尔佳兆德乱棍打了一顿,半死不活地有发卖了出去。她说,听将军的贴身侍从说,从没看见将军这样,他们将军虽然是习武之人,不过是最大而化之、好脾气的人。原来在京中,即便是下人做了偷窃这样的丑事,也没让他们受过皮肉之苦,只是当面惩罚贬去做最粗重的活计,脸赶出家门都没有。而且到了年纪想离开将军府的,也会安排合适的人婚配。
将军,是个心思纯净的人,嫉恶如仇,从小就立志上阵杀敌报国。却待身边的人很好,他从小被保护的很好,也没做过什么恶事。
兰远烟默默听着,眼睛盯着药。
“药熬好了,我拿过去就是了。乐澜请配的药估计苦得很,你去准备点蜜饯吧。”小侍女应了,去准备。兰远烟将药倒出来,也留心收了写药渣裹在手帕里,打算等下拿给乐澜请查看。
她对瓜尔佳兆德还未完全放心,还是想等下把药渣拿给乐澜请看看才好。她手脚麻利,没让小侍女看到什么端倪。兰远烟走在前面,小侍女端着碗跟在后面。
“你叫什么名?”
“回兰姑娘,奴婢贱名晴岚,犯了兰姑娘的名讳,真是罪该万死。”晴岚小心翼翼的模样特别想最初自己在点绛唇的样子,没来由惹得兰远烟怜爱。
“无妨,就这样蛮好的。晴岚,真是个好名字,就是蓉城本地人?多大了?”晴岚模样生得好,估计是年纪小又是新来的缘故,总是赶最没人愿意做费力不讨好的活计,一个是今天早上给她送朝食,一个就是看着药。之前她的“书玉”新品,她们也是推晴岚来做“试验田”。晴岚的皮肤白皙,又不容易过敏泛红,而且不会太干燥也不会太油腻,兰远烟很是满意。
“是,奴婢是蓉城本地人,今年十三岁。”
“那,今天开始你便跟着我吧。”自己在外面,身边每个贴心的总是不太方便,而且兰远烟第一次见晴岚就觉得这丫头眉眼间有点像自己。
“晴岚谢兰姑娘。”
但她今时今日从未预想过,晴岚这几分像自己,未来会给晴岚带来那么多痛苦。对兰远烟求而不得的瓜尔佳兆德,会将自己的欲望和不甘心发泄在晴岚身上,直到她最后死去。
晴岚陪兰远烟进去,小跟班亲自服侍了汤药,看瓜尔佳兆德好些了,只是烧还没退,人也还没完全恢复意识,迷迷糊糊的。她们便离开了,离开前兰远烟嘱咐小跟班,如果瓜尔佳兆德醒了就来通知她,她有话要说。
兰远烟走后,房间恢复了平静。
“我的爷,您起吧。”
瓜尔佳兆德睁开眼睛,“你从哪儿寻来这发热的药,药性太凶猛了。”
“害,您要抱得美人归,不来点苦肉计,美人怎么能上钩呢。我的爷,你今天还要吃那药?”
“自然是要吃的,我严重一分,姐姐才能心疼一分。”瓜尔佳兆德的眸色暗了暗,“都怪那多管闲事的谢卿宁,找个机会让他出点意外,下手干净些,别留下破绽。”
“是了是了,张管家已然被小的派人打死了,绝对不会留下破绽,看上去就像是跟流浪汉争食被打死的。兰姑娘聪慧多疑,所以你吃的药小人没有做手脚,让您病情加重的妙药等下小人服侍您用下。”昨天也是瓜尔佳兆德急火攻心用量过大,才会“病势”如此凶猛。
什么神医乐家,竟然被这样的障眼法糊弄过去了,也不过如此嘛。
“嗯,晴岚那丫头,安排过去了。”
“是了,刚刚跟兰姑娘一起来的,看样子兰姑娘喜欢得紧。估计晴岚也把小的的那些话说与兰姑娘了……”
瓜尔佳兆德哼了一声,“今晚让她来我这伺候吧,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我答应她的。”
将军性子好,小根本要不好扫兴,连声应了。这晴岚啊,可有服气了。因为眉眼间像兰姑娘,又因为办事得力,一跃而上要成主子了。
要说晴岚果真不是一般人物,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决定买下来,将军一定会喜欢。果然是从小跟着瓜尔佳兆德的,对他的心思十分了解。而且这装可怜的技术亦炉火纯青,不仅兰姑娘喜欢,这将军啊就更喜欢了。
既然天上月遥不可及,眼前的玉盘解解近渴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