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任务是吧,好好好,我马上下来,”听到这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换上衣服以最快速度跑到楼下,在门口看见唐所就上前询问,“马上是什么任务?”
“把领子翻翻好,”他替我整理制服,“等刻到附近群租房那边通知他们尽快搬家!”
“那到时候我们就是挨家挨户通知是吧?”我开始遐想起来。
“你听指挥,不要乱动乱讲!”杨司令给我来了当头一棒。
“人都到齐了,走吧!”唐所把我安排在他身边,众人排成一路纵队顺着漆黑的小巷一路向前,一路上我脑子里不停冒出来各种念头,马上的任务到底会不会顺利,如果真有什么情况到底该不该冲上去,我想了想又挥了几下胳膊,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一招制敌。
大部队在一栋楼房门口停住,唐所开始布置任务:“马上我们进去把每家的都通知一遍,没得人的就把通知塞到门高头……”
我边听边打量着这楼房,外立面早已污渍斑斑,门楼上还依稀留着几个早已剥落的立体字的痕迹,与其说是居民楼倒更像是办公楼,真不知道在里面住着会是什么感受。
“你跟到我走!”唐所特意提醒我别走神。
“是!”我赶忙点头。
我跟着唐所进入楼里,浑浊的空气里还混着霉味,正对大门的一面公告栏上除了各种手写信息就只剩几张早已褪色的广告,原本笑靥如花的模特还被涂抹成了胡子拉碴的妖怪。
“不要看了,赶快走!”唐所往我肩上一推。
“不是去找群租房吗?”眼看他要下地下室,我还以为搞错了方向。
“在底下!”唐所做了个向下的手势。
越往下走鼻子发出的警报就越强烈,等踏上地下室的水磨石地面,消毒液和劣质洗发水的混合味呛得我几乎窒息。和这里一对比,我觉得所里的宿舍简直算是豪宅。
“马上一家家通知他们这个礼拜天之前全都搬走,”唐所说着就拍响了离我们最近的一间房门,咚咚咚,咚咚咚,见没人答应就嘟哝了句,“没得人在啊?”
随着门锁的“咔哒”一声,门缝里露出一个穿睡衣的女人:“什么事?”
“派出所的,今天过来通知你们,这个礼拜天之前都要搬走!”唐所告诉她。
“我上个礼拜才付的房租哎!”她一脸气恼的表情。
“我们这是统一行动,请你配合!”我也只能这么说。
“什么行动也不能搞得我们没得办法哎,你看看瞧现在房子也不好找……”
“哎呀,”唐所把我推开亲自对女人说,“你们这个群租本来就是违法的,到时候出了事哪个负责?至于房租你找房东要去!”
“你们不能这么霸道哎,我这个带卫生间的比人家贵50呢!”她不停絮叨着。
“那也早点搬,”唐所边应付她边给我塞了一张材料,“你马上把隔壁通知一下!”
我走到旁边这户,里面像是有人在弹吉他,敲门后吉他声戛然而止,门一开,迎面出现一个抱吉他的高个男孩:“找我有事吗?”
“我们是黄家桥派出所的民警,”我递过去一张宣传材料,“你把这个看一下,这边马上就要清场了,所以这个星期天之前都要搬走。”
“没事,我这两天就搬!”他接过宣传材料后一口答应。
“你马上就搬啊,”这倒是让我有些惊讶,“那你东西行李都收拾好了?”
“也就是点衣服还有日用品,”他敞开门,“喏,这几天打包的差不多了!”
“那你马上住哪?”我看见地上整齐的码放着几个大箱子。
“我有个同学那空了一间就让我先住他那了,”说到这他又问我,“你也刚毕业?”
“是啊,这还是我第三天上班呢,”我在他面前放下了戒心。
“这么晚还加班,辛苦啦!”他朝我投来个同情的眼神。
“新人嘛,总归是要多干活的,”我只笑笑,“那你现在在哪上班?”
“我现在白天在培训班教小孩弹琴,晚上就到酒吧唱唱歌,暂时就这么着了,”他特意咬住了“暂时”两个字的音,“去年考研没考上,今年准备再试一次。”
“所以你就边工作边复习了?”我对这位同龄人表示钦佩。
“是啊,”他转身要回到座位上,“还有事吗?”
“没什么了,”我想来想去最后只说了句,“祝你成功!”
“也祝你工作顺利!”他在吉他上弹拨出了一段和弦。
门关上后我正要找唐所,身后传来一句问话:“哎,今天警察怎么过来啦?”
“我们是来是来通知你们抓紧时间搬走的,”我转身看见面前是个提布袋的女人。
“啊,派出所又要赶我们……”她这才注意到我身上的制服,惊讶之余连忙改口,“小伙子你派出所的?”
“嗯,我们是黄家桥所的,”我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看你岁数也不大哎,”她直盯着我的脸。
“今年刚毕业,”我也不知何故就在她面前敞开了话匣子,“本来今天晚上备勤,结果临时接到通知就过来了。”
“你们也不容易,”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你平时在哪上班?”我顺着问下去。
“我在市里面医院当护工,”她告诉我。
“那你从这到市里路上得花不少时间吧?”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市区地图。
“出去坐公交再倒地铁然后下来再走,路上来回大概3个小时吧,”她说得很平常。
“这么远啊,”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干嘛不在医院附近找个地方住呢?”
“那边房子不好找而且还贵,”说到这她叹了口气,“我们怎么不知道住到这受罪哎,但是一个月就拿那么点钱,不省到点花怎么办呢?”
“这倒也是,”听到这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赶快过来,马上到另外半边去通知!”我听见唐所在招呼我。
“来了!”我赶忙跟上大部队。
我靠,没想到这地下室简直就是片蚂蚁窝,走到一段缺少照明的走廊,唐所拿出手电筒,照着前面地上的一块香蕉皮提醒我:“注意脚底下!”
“知道,”从破裂的垃圾桶里流出的污水汇成了一条小河,阵阵馊味把我熏得晕头转向,“我靠,这帮人真当自己住狗窝!”
好不容易走到有灯光的地方,迎面一个穿睡衣的中年女子在走道上游荡,我几步上前朝她开口道:“你好,我们是黄家桥派出所的……”
“你们这块属于违法群租不能再住了,最迟到礼拜天之前必须搬走!”唐所挤到她面前打断了我的话。
“我们在这边住的好好的你们就叫赶我们走啊!”一听这话她表情就拧巴了。
“你们在这块能住的好啊,”唐所打开一处消火栓箱,扯着里面耷拉着的消防栓说,“坏得了也没得人管,外头还堆这么多东西,真要失火了不全烧得啦!”
唐所和睡衣女子的争吵引来周围不少租客,一个顶着发卷的女人揉着眼睛问她:“他们派出所的来干嘛?”
“他们喊我们滚!”她直接指着唐所说。
“你不要瞎讲,之前不早通知你们要搬啦?”唐所提高嗓门。
“什么时候讲的,我房子上个礼拜才租的!”有人还被蒙在鼓里。
“我们之前没得在大门口贴告示啊?”唐所往回一指。
“那我们现在要搬也没地方搬哎!”睡衣女子开始哭穷。
“对哎,你们不帮我们把地方找好我们凭什么搬?”他们不依不饶。
“你们以为省这点钱是好事啊,群租本来就是违法的!”唐所明显在忍着怒气。
“你们有房子住,老子也要有个窝!”人群中杀出个醉醺醺的胖子。
“你要干嘛?”唐所厉声呵斥他。
“我们也不想跟你们啰嗦,你们今天就把房子给解决了,”他挥舞了几下手里的晾衣叉,“要是今天不解决,那我们就住你们派出所去!”
“到时候就住派出所!”这话让众人顿时群情激扬起来。
“你他妈跟哪个示威!”杨司令站了出来。
“是你们不给我们房子住,”胖子把晾衣叉朝我们一指,“我告诉你,今天问题不解决你们一个都不要走!”
“我靠,你还想暴力抗法啊,”我也不知怎的居然一步跨了上去,“你们现在住在这就是违法的,凭什么还跟我们讲条件!”
“你个小孩算个屁啊,老子前天才砍过人!”他恼羞成怒之下径直朝我杀将而来。
我头脑一阵发热,上去一把抓住了晾衣叉,仅一个回合我就被胖子猛的甩在了墙上,就在胖子对我刺过来时,一只手揪住我衣领把我向后一拽,晕头转向中男人的搏斗声和女人的尖叫声在我耳边连成一片,“当啷”一声似乎是晾衣叉被打落在地,然后又是几声惨叫,直到听见“咔咔”的上铐声,我才缓过神来,看见刚刚气势汹汹的胖子已经被杨司令和陆哥给按在地上制服了。
“没得事吧,”这时唐所才松开手。
“还好,”我活动几下手臂,“唉,都怪自己太弱了!”
“才将没得给捅到吧?”说着唐所又仔细端详着我的脸。
“没有,”我摸摸头,又摸摸身上其他部位,“谢谢唐所关心。”
“不要谢我哦,”唐所叹了口气,用大拇指在我眼角轻轻摩挲了一下,“才将要是你眼睛给捅到了看你怎么办?”
“是啊,”想到这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除了个别几个还想和我们争论,其他人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杨司令和陆哥把胖子押到墙边,我朝他们挤出一丝笑容:“谢谢啊!”
“你他妈脑子昏得啦,哪个喊你冲的!”没想到杨司令上来就厉声呵斥我。
“不是啊,”又挨伤又挨骂这让我着实想不通,“我当时就是感觉……”
“你感觉,你有什么感觉?”杨司令瞪大了眼睛。
“老杨,不要怪他了,先把人带走吧!”唐所劝住杨司令后招呼大家离开。
出了地下室杨司令和陆哥押着胖子在前,我和唐所则紧跟其后,见他还在骂骂咧咧我指着他就问:“马上我们把他怎么办?”
“先把他情况搞清楚!”陆哥回答道。
“别问了,直接送看守所算了!”我随口开了句玩笑。
“才将要是把你戳到了看你啊笑咯!”杨司令这次的口气倒是轻松了些。
“是哎,你看你才将还木古啊?”唐所跟着说。
“是有点,”我也承认了这点。
“想起来了,”杨司令突然问唐所,“你啊记得前年我们分局实习的一个小孩的事?”
“晓得哎,就是个警校实习的,”唐所接过话茬,“夜里头到现场他一个人木里实故冲上去,结果给人家捅一刀就没得了!”
“我靠,就这么牺牲了,”听到这我只觉头皮发麻,“那后来呢?”
“评个烈士开个追悼会再给家里头人发点抚恤金吧,关键是人没得啦,”唐所开始语重心长起来,“才将我跟老杨讲的有点重,但是希望你能听进去,命是你自己的!”
“唉,都怪我太弱了,要是我有你们的本事,直接上去把他放倒不就完了!”说到这我又问了句,“那唐所当年破案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危险的敌人呢?”
“有啊,”他答的很简略。
“那当时您是怎么对付他们的呢,有没有什么搏斗半天才拿下的?”我真想听听他跟我讲讲当年的英雄事迹。
“要是情况不对还冲什么呢,赶快喊人哎!”他的答案让我有点意外。
“啊,要是危险就不冲了?”这听上去可一点也不英雄。
“你要记到一条,”他郑重地看着我,“警察也不是铁打的,有时候冲上去反而会坏事,要是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那还怎么保护别人呢?”
“我就是有点急性子,刚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上去了,”我无奈地摇摇头。
“哎对了,你们这批到现在还没得怎么出事吧?”唐所又问陆哥。
“我们这届还好,他们上一批的到现在都牺牲两个了!”陆哥说得稀松平常。
“我靠,都牺牲两个了?”
“现在全国一年要牺牲好几百个呢,”唐所再次提醒我,“行了,你也不要太有负担,回去以后早点睡,以后注意好好保护自己!”
“嗯,”回到所里杨司令和陆哥把胖子带到留置室,我刚回宿舍手机就又响了,拿出来一看,我靠,这个点了那家伙还找我干嘛,“什么事?”
“所里没什么事吧?”和孙涛的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嘈杂的音乐声。
“有事也指望不上你!”一想到刚刚的遭遇我就对他没好气。
“怎么啦这么大火,在干嘛呢?”他的声音混着音乐几乎让我分辨不出。
“你别管了,好好玩你的吧!”我现在就想挂断电话。
“那你今天晚上辛苦啦,明天我好好慰劳慰劳你哈,”他大大咧咧地说着。
“用不着!”我可不稀罕他那点小恩小惠。
“谁来点歌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
“我来我来,”孙涛嚷嚷着跑了过去,我又听了会他和旁人的说笑才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