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趣地一路跟着,眼看着老胡迈的步子正对着一家烧烤店,门口的烤炉旁一个穿白背心的男人正忙着烤肉,看见老胡他立刻挺直身子招呼起来:“又出来巡逻啦?”
“是的哎,”老胡也毫不拘束,“老板今天生意啊好?”
“好个屁哦,都要关门了,”老板假装叹气后问老胡,“啊是‘老规矩’?”
“你晓得哎,”老胡显得相当熟络。
“行哎,”他咧嘴笑着然后注意到我,“哟,又带徒弟啦?”
“领导喊我带他转转,”老胡说得有些不情愿。
“嚯似的,就你这屌样,不要把人家好好的小孩带坏的咯!”他嘿嘿直笑着问我,“哎,你啊晓得他当年拿手电筒抓人的事?”
“说说看呢?”说这话时我瞄了老胡一眼。
“他那时候还跟我吹的啊呜啊呜的呢,”说到这他开始揭短,“有一天他出去抓小偷,一直追到墙根子底下,哪晓得小偷刷过头朝他这块冲了,然后他拿手电筒对到人一夯,结果小偷没得事,手电筒高头的碎玻璃把他手划的血骨淋拉的!”
“我靠,你手上那疤不会就这么来的吧!”知道真相的我大呼上当。
“他又跟你们这帮小孩吹啦,”他说这话丝毫不顾老胡的面子,“嚯似的,他要真有点屌本事不早混成局长啦?”
“没得你牛逼哦,酒喝多了还掀桌子,结果给人家拎我们这块了!”老胡反唇相讥。
“那是他拿假币给老子,”这也是个不服输的主,“你个屌人还非要厂里头来人,结果老子回去就给开的了!”
“嚯似的,你还怪我啊,”老胡理直气壮地说,“你那个倒头厂子第二年就乌得了,要不然你不下岗啊?”
“因为你让他被开除了所以他就没被下岗了……”这胡氏逻辑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对劲,“那后来他就改卖羊肉串了?”
“那不是我给他找的路子啊,”老胡得意地表示,“他饭碗给砸掉以后就一天晚打流混世啦,然后他妈就求我带他介绍工作啦,结果他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喜欢,最后突然有一天讲要卖羊肉串,叫我给他搞个炉子!”
“然后你就搞来了?”
“不想办法给他搞了吗,”说着老胡直催店主,“哎,我那个肉啊下了?”
“等刻,人家客人的还没得好呢,”他顺手往肉上倒了一把孜然。
“嚯似的,你还叫我等啊,没得我你这摊子不早垮的啦!”老胡又开始吹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故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问他哎,”老胡笑的合不拢嘴,“一开始市容查的时候他都来不及跑,后来我给他搞了个三轮车,人家一来他就骑到跑,结果有一次他把旁边一个人的包拽到了,他在前头骑人家在后头跟到跑!”
“我靠,这场面简直了!”我已经笑得乐不可支。
里面几桌客人吃完了在嚷嚷买单,一个中年女子过去收完钱又忙着将横七竖八堆在桌上的烤肉签和啤酒瓶收拾干净,看到这我有些好奇:“你这一天能卖多少?”
“他这个多了,光羊肉串一天少讲也有好几千!”老胡上来就吹。
“一天烤这么多也够辛苦啦,”我光心算了一下也有点数了。
“是的哎,”老板深以为然,“我们一大早就要起来买肉穿签子,然后卖到夜里头才能睡觉,你看看瞧苦点钱啊容易!”
“嚯似的,我们上班不苦啊?”老胡和他比起惨。
“你讲的哦,你是国家到点发工资,我跟我家老婆一天不苦一天就饿肚子!”他指着里面正忙活的中年女子说。
“哪块哦,你赚的多哎,歇一天又不在乎了!”老胡又在说笑。
“你讲的哦,”正扯着老板闻到味道不对一下子反应过来,“哎哟,再烤要焦咯!”
“啊好啦?”他老婆在店里朝他嚷嚷。
“好了好了!”他举着一把烤串喊起来。
“来了!”她端着盘子接过烤串,看见老胡就打招呼,“今天又值班啦?”
“是的哎,”老胡恭维一句,“你们家天天生意都好嘛!”
“一般话哎,”说着她就端着烤串给顾客上餐去了。
老板马不停蹄地又拿出一把烤串架在炉子上,我听了刚刚他们的对话不由感慨:“老板你在这烤了有不少年了吧?”
“有20年咯,”他想了想。
“我靠,都20年啦,”这个数字对我而言显得太过漫长。
“他开始烤的时候儿子还没得呢,现在都上大学了!”老胡补充介绍了一句。
“那你就靠这烤肉店养家糊口的啊?”我开始对他肃然起敬。
“嚯似的,人家都三套房子了!”老胡又给了个说法。
“我靠,三套房啊!”这数字让我吓了一跳。
“所以你不要跟我学了,就跟到他学卖羊肉串吧!”老胡指着老板的围裙说。
“瞎讲哦,”他突然认真起来,“我早跟我家儿子讲了,好好上学争取当个公务员,要是上不好学就回来接摊子!”
“你还觉得公务员好啊,”这两位的话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务员嘛最惬意啦,铁饭碗哎,”又过了会老板手里的也烤完了,他用油腻的手给我递来一串,“你先来点?”
“这个……”我有些下不去嘴。
“嫌脏啊,”老胡见状自己接过去开吃,“嚯似的,你不吃没得人求到你吃!”
“不是不是,”有老胡垫背我也拿了一串,别说手艺还真不错。
“啊吃出来是什么肉啦,”老胡笑嘻嘻地问道。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也豁出去了。
“好哦,”老胡笑眯眯的看着老板,“以后他就经常过来照顾你生意咯!”
“瞎讲哦,他要一直跟你在这块混不屌的啦!”老板捎带着又把他给奚落一通。
“不吹咯要回去干活咯,”说到这老胡打了个哈欠。
“人民群众要你们警察陪一刻也不行啊,”老板放下扇子挪了半截板凳给老胡,“你今天晚上跑几趟啦?”
“就一趟,”他坐下来竖起一根手指。
“你都老杆子了还跑什么呢,喊他们小杆子上哎!”老板指着我说。
“那你儿子都工作了你怎么不收摊呢?”老胡含笑回击他。
“我不给儿子苦点钱结婚嘛,”他给老胡掰算,“又要彩礼又要办酒席还要买这个那个,现在结个婚没得个大几十万能下得来啊!”
“嚯似的,你不是一直讲你儿子来斯的吗,到时候喊他找个老板女儿哎!”
“你讲的哦,他能找着是他本事,我们能多给一点不好吗!”
二人又聊了几句,老胡起身掏出钱包:“老规矩?”
“这钱我来付吧,”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往他手里塞。
“我又不差你这点钱,”老胡坚决地把钱推了回去。
“哎呀,今天你教我这么多东西,我最起码也付个学费……”
“不要废话,”他不由分说就把几个打包盒塞到我手里,“把徐警长的夜宵端好了!”
回到所里,徐哥和老罗他们都坐在前台办公室里,我刚把饭盒打开放在桌上,里面的烤串就被瓜分一空。
“孙涛呢?”我没瞧见他的影子。
“他啊,回来以后没得一刻就跑的了,一点苦都不能吃,这小孩哦,”老罗抱怨完孙涛倒是对我印象不错,“我看他就上路子!”
“他也才过来嘛,也要有个适应的过程,”徐哥说着又问我,“今天你们巡逻怎么样?”
“主要就是跟着学习一下工作方法,”我看看老胡多少感觉有些心虚。
“你要是能把他这一身本事学会,那你就成这个了!”老罗竖起大拇指。
大家边吃边聊直到深夜,等我回到宿舍时孙涛早已呼呼大睡。轻手轻脚地换下衣服冲了把澡后躺下,还没来得及把刚刚的一幕幕重新回顾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