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不会又是刚刚那老太吧，”看到这我只觉气血上涌。
“是啊，她又突围过去啦，”孙涛这词用得真精妙。
“那我们还得再去一趟了，”我已经自觉站起来听候命令。
“你们饭不吃就去啊？”老胡这是想照顾我们。
“算了，有这事我们也吃不好，”孙涛抓起电话跟徐哥汇报，“刚刚银行的人报警说之前那老太太这次又要给骗子打钱了！”
几分钟后徐哥跑下楼带我们出发，路上孙涛哀叹一声：“骗子这是要吃定肥肉了！”
再次赶到银行，一进门刚刚那个银行领导就把我们往自助取款区带，在那我看见老太太正朝旁边保安嚷嚷：“我这个钱在哪块你跟我讲！”
“她这是怎么回事？”孙涛跑到ATM机前问保安。
“才将我看她又要打钱了，没得办法只能瞎按密码把她卡冻到了，”他还真是机智。
“对了，你们能不能先把ATM机都给关了？”孙涛出此下策。
“关了ATM机也不行啊，”我觉得她这主意不靠谱，“万一她马上又跑别的网点去打钱了呢？就算今天打不了，到明天她还不得再去，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千日防……”
“但是她女儿现在还在外地又赶不回来，”说着孙涛又想到，“要不然我们再问问有没有其他亲戚能把她接走的？”
“好啦好啦，”她像是不胜其烦，“那我写个条子‘我自愿打钱给他们，要是吃亏上当跟你们无关’啊行？”
“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他们是在犯罪，我们必须要管！”我一字一顿地跟她说明白，“现在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把这些人绳之以法防止其他人上当受骗，明白吗？”
“要不然我们今天提前下班吧，”银行领导有了主意。
“提前下班啊，”徐哥问他，“你们晚上一般几点下班？”
“我们本来还有一会，但是她人现在在这我们也没办法营业了，倒不如先关门然后劝她回去，”他这话也有道理。
“那也行，”徐哥也觉得值得一试。
事不宜迟，我们和其他银行职员立刻分头对等待中的储户们说明：“不好意思，这边有点情况所以要提前下班，请你们谅解！”
“没得事哎，赶快去劝劝人家，叫她不要给骗的了！”一个储户走前还叮嘱我们。
人都走了下面就该我们展开心理攻势了，银行领导上前拉住她的手，“奶奶，你现在又要把钱打给谁啊？”
“我这个是把钱打给公证处哎，”她这次的说辞和之前如出一辙。
“奶奶你听我讲啊，”他指着ATM机上方张贴的防电信诈骗宣传告诉她，“现在这些‘中奖’啊、‘公检法调查’啊的电话其实都是诈骗电话，特别是涉及到让你打钱给他们或者把钱转移到所谓的‘安全账户’上的你就更要当心了，这就是骗子设下的圈套！”
“但是他们这个不是的哎，我这个是中奖拿钱哎，”她还是执迷不悟。
“你怎么还不信我们啊，”孙涛情绪险些失控，“你看看，从下午到现在，我们都陪你说了多长时间了，如果我们是骗子，这么长时间骗不到你我们早转移目标了，就因为我们想救你，所以才花这么多心思来跟你解释啊！”
“就是，你怎么能信他们呢，”我还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想想看，你这么多钱要赚下来也不容易是吧，所以你更要保管好了是不是，刚刚你女儿也说了，你之前买各种保健品什么的花了那么多冤枉钱，那就更要吃一堑长一智了！”
她先是一愣，随即又搬出了一堆理由，徐哥和银行领导还在劝说，早已费尽口舌的我和孙涛退到一边旁观，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问我：“我们干嘛不让她去？”
“什么意思？”一听这话我整个人一惊。
“好言难劝要死的鬼，反正我们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信，那她给骗一次不就知道了，”说这话时他反倒平静了下来。
“但是都这情况了我们再不劝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啊？”连我都快弄不明白现在为何还在坚持，是作为警察的责任，是作为公民的正义感，还是仅仅是廉价的同情心。
大概是终于听进去了徐哥他们的话，老太太的声音开始不那么坚定，银行领导让几个职员给她找凳子坐下，又亲自端水让她歇息。等事情差不多平息下来后他问徐哥：“你们马上怎么办？”
“把她再送回去吧，”徐哥隔着落地窗玻璃指着外面停着的警车。
“也行，”他对这样的安排表示满意。
这时她身上手机又响了，接通后那边的声音正来自她女儿：“妈你现在啊在家？”
“给我好吧，”徐哥上去接过手机，“你妈现在在银行，我们刚把她又劝下来了……”
“我妈还在外头啊？”一听是这结果她就急了。
“你听我说，”徐哥还在耐心说明，“你妈现在人和钱都没事，马上我们就送她回去……”
“你们现在在哪个银行啊？”她打断徐哥的话直接问。
“还是在黄家桥路口这边，现在你妈在这休息，等会我们就……”
“我现在到火车站了，马上就来！”她撂下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现在我们怎么办？”把电话还给老太太后我问徐哥。
“等她女儿过来吧，”想想看也只能如此。
大约半小时后一个中年女子急匆匆跑进来，上来就抓住老太太手：“妈你钱没得打吧？”
“没有没有，”我上去给她介绍，“刚刚我们才劝过她，她现在也明白过来了。”
“你们警察怎么搞的啊，从下午到现在就一直把我妈拖到这块啊？”她非但没表扬我们反而上来就骂。
“没有啊，是她来了两次然后都被我们劝住了嘛，”孙涛正觉得委屈。
“要是我来迟一步她不就给骗得啦，”她一句话就把我们的努力一笔勾销，“你看看瞧，我本来明天才回来的，一出事我立马跟单位打招呼提前回来了，我连班都不上了就往这块赶，你讲这东西啊害人？”
“呃，这个真的对不起让你受损失了，”徐哥连声致歉。
“我没得事哎，我妈不行哎，都这么大岁数了，要是真给骗得了不急死的啦！”她指着她妈全身告诉我们。
“这个你回去以后也要好好跟她说说这事，”徐哥给出建议。
“我讲就有用啦，这个不是你们的工作吗？”她此时正急火攻心，“现在外头骗子这么多你们还管啊？那么多上当受骗的到最后钱要不回来的也不是我瞎吹的吧？我们老百姓交税养你们是指望你们为我们服务的哎，结果你们现在就搞成这个样子啊！”
“你也别这么说了，他们几个警察从下午到现在一直在劝你妈呢，我们也跟你妈说了要她冷静，”银行领导替我们说了句话。
“你们银行晓得他们是骗子不带他们卡冻起来吗，就晓得赚老百姓钱！”她又捎带对几个银行职员一通劈头盖脸。
“我们是要打击，但是你们也得提高警惕啊，”孙涛还是不服气。
“那以后碰到小偷也要我们练武术跟他们斗啊？”这话触了她的火气。
这时徐哥对她建议：“那个，有个笔录想请你妈妈做一下，要是方便……”
“做什么笔录啊，做完了你们就能把人抓回来啦，”骂完所有人后她就搀扶着老太太出门了，“晚上啊吃过啦，没得吃我带你出去吃点吧……”
她临走前这一句让我回过神来，从中午到现在还粒米未进，一想到这，完成出警的满足感就被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给吞没了。
“我们费了半天劲才把她们家钱给救下来，结果连个好话都没有！”想到自己好心没好报，孙涛愤懑不已。
“问题是人家不都说了，要是上当了回头还是来找你，”我也只能徒呼奈何。
“他们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人了，不光要百分之百满足他们要求，还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孙涛说着咽了些口水，“从下午说到现在，我嘴都干了！”
一个银行职员给我们倒了水，喝过水后孙涛问她：“你们这边遇到这种事多么？”
“多啊，我们跟他们好好说也不听，甚至还骂我们，上次有个同事直接给骂哭了！”她的言语中饱含委屈。
“大家都不容易啊！”孙涛只能苦笑。
这时徐哥和银行领导说完话过来带我们回去，回到所里前台只剩下老胡一人，看见我们他第一句话就是：“把人劝回家啦？”
“没把人劝回家我们回得来么，”孙涛连发脾气的劲都没了，“真是越活越糊涂越老越顽固，为了她我们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呢！”
“好歹人没给骗了，”话说到这我还得填完处警记录，斟酌再三只能打出一句“民警出警后劝说受害人不要轻信电信诈骗，后受害人由其亲属带回，财产未受损失。”
“好了好了，赶快找点快餐面饼干什么的吃吃吧，”老胡朝时钟望了一眼，“今天忙一天了，到11点你们就上去吧，走的时候记得把桌子柜子给拾拾！”
“我看都不用收拾了，”孙涛到点走人，我留下来整理完桌上杂物，刚要出门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等看见是个小女孩就明白又来事了。
“开个房，”她手里正攥着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