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好,也不枉我这两日和那些人一番纠缠。”岳肃安揉了揉眉心,这两日,他一改往日温和的态度,屡次和百官对峙。
大管家贴心地端了一碗白粥过来,每次岳肃安太累没胃口的时候,都只能勉强吃几口白粥。
岳肃安接过来,却迟迟没有入口。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将碗放下,朝大管家摆摆手,“吃不下,先去看看祈大夫吧。不吵醒他,在门口看看就走。”
大管家不明所以,只好跟着岳肃安一同前去。
“王爷,早上的时候柏深大人说,等王爷休息好了,他有事回报。我本想等王爷吃点粥,再将此事告知您的……”
既然可以等等再回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岳肃安点点头,“那便不急,待我先去看看祈大夫再说。”
岳王府内建筑结构紧凑,从书房到客房用不了多久。
很快,岳肃安就来到了客房所在的院子。他示意大管家留在院外,只身进了院子。他蹑手蹑脚走到客房门前,探头进去,想看看祈盏行睡得怎么样了。
“七王爷,您这是在干嘛?”
可谁料,祈盏行已经醒了,正坐在桌子上发呆,而且正对着大门。岳肃安刚刚一露头就被他看到了。
岳肃安尴尬不已,“怕影响你休息,想看看就走的。”哎,明明是怕打扰他休息,怎么突然有种偷看被抓包的感觉?
“早就醒了……不知道彩云村那边情况怎么样,我感觉应该是没问题的。也不知道王爷上朝结果怎么样了,还能拿到更多的十年陈香橼吗?”
祈盏行本就睡眠不好,再加上忧心进度,没休息多久就醒了。
岳肃安没打算告诉祈盏行争取的过程有多难,只是轻描淡写给他说了结果,“那是自然,御医枢里的全部拿来了,就在我书房放着。”
祈盏行心知岳肃安能做到这一步,肯定不容易,“七王爷,多谢您了……”
这下,倒是岳肃安不好意思了,“祈大夫是为了大曜子民,如果连这都做不到,我还有何颜面做这大曜代君……”
“对了,祈大夫,既然醒了,不如一起去我书房,你大可在那继续制作更多的沛霖丹。”
客房里的桌子太小,用来制作药丹确实显得支绌了。岳肃安书房的大桌子倒是最适合不过的地方了。
祈盏行没有推脱,点了点头,就把随身携带的工具药材搬去了岳肃安的书房。
两人到了书房的时候,却见柏深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主上,属下有要事回报。彩云村的……”柏深看到岳肃安,急急开口想汇报。突然却又看到了岳肃安身后跟着的祈盏行,柏深忙停下了,不再继续说下去。
祈盏行忙不迭道,“我把东西放在这里就出去。”
“不必,彩云村的事,大可当着祈大夫的面说。”岳肃安虽然不知道柏深要说的是何事,但也不想祈盏行有所误会,他自问内心坦荡,没什么是不能让祈盏行听了去的。
“我还是出去透透气吧,这几天都太闷了……”祈盏行放下手中的东西,就打算出门。
却被岳肃安拦了下来,“祈大夫,我知你心有疑问,不如一起听了,免得咱们今后心生嫌隙。”之前祈盏行在彩云村看到那些官兵的劣行,被松影全数汇报给了岳肃安。
岳肃安一直怕祈盏行有所误会,想找个机会解释一下吧,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话说开了。
“我对王爷不曾有误会。”祈盏行看着岳肃安严肃解释的样子,突然就对之前自己的怀疑愧疚了起来。岳肃安,真的不像是那种会为了省时省力视人命为草芥的人。
可岳肃安一脸为难,一副很想让祈盏行也留下来一同听的样子。
祈盏行只得无奈道,“不过,我想先在此制作药丹,时间不等人,早点做好就少一分危险。你们继续说,就当我不存在……”
说罢,祈盏行就把自己携带的药品工具放到了书房内间的桌子上。
桌子上还有一个精致的锦盒,一看就价值不菲,祈盏行猜那应该就是岳肃安给自己准备的十年陈香橼。打开一看,果然如此。
东西备齐之后,祈盏行就开始忙活起来。
“咚咚咚”的杵药声响起,柏深才缓缓开口,“主上,彩云村被祈大夫所救的人家中,其中有一家的女儿正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彩衣。”
祈盏行在内间专心杵药,他隐约能听到两人的谈话,不过听得并不真切。
“彩衣昨日辗转找到属下,对属下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岳肃安对皇后身边的侍女并不了解,他直觉事情并不简单,“继续说吧。”
柏深压低嗓音,凑到岳肃安身边,“彩衣说,彩云村那些官员之所以敢那么大胆妄为,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指示。她还说,圣上如今久病不愈,也是皇后娘娘下的手。”
内间的祈盏行并没有刻意去听,但是也隐隐约约从柏深嘴里听到了皇后娘娘这几个字。他有些纳闷,彩云村的事怎么会和后宫扯上关系呢?不过这显然是他操心也解决不了的事,于是他就继续杵药了。
“不可能,彩云村的事和皇嫂没有利益瓜葛,她没有出手的理由。而且,皇嫂一向对皇兄有情有义,我宁可相信是自己对皇兄下了毒,也不会相信是皇嫂。”
岳肃安轻笑着摇了摇头,他并不相信柏深传回的讯息。
“属下自是没有判断真伪的能力,只是把话传给主上。”柏深一向谨慎,所以他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没有火急火燎地去找岳肃安。
这么说倒是没错,岳肃安轻轻嗯了一声,又想到了今日朝堂上傅世清为自己解围的一幕,便顺便说给柏深听。
“今日早朝,百官听说我想要全部的十年陈香橼,都不愿意松口。倒是傅丞相开口帮我解了围……皇嫂一个深宫女子,想下手也没有这个能力,还要仰仗父兄。像傅丞相这样的三朝元老,不可能会让皇嫂做出这等害国害民之事的。”
柏深若有所思,他重重点头,觉得岳肃安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主上,凡事小心为好。”
“那是自然,若无事,你便先下去罢。我去关心下祈大夫的进度。”
柏深离去之后,岳肃安并没有直接去内间找祈盏行,而是招来了门口的大管家。询问之后得知祈盏行自打来岳王府之后,就一直在客房休息,并没有用膳。
“吩咐厨房准备些食物,不要辣的,可以多上点口味偏甜的。”
岳肃安想起了上次,请祈盏行用餐结果闹了个大乌龙。他从那次祈盏行吃的为数不多的菜品中总结出了规律,自信应该猜的八九不离十。
再加上前几日,一同前往彩云村的时候,似乎在祈盏行身上闻到了包子味。大曜的小笼包比较出名,岳肃安猜,应该是在他住处附近买的小笼包。
“对了,找人去祈大夫住的客栈打听打听,他平日喜欢吃的小笼包是在哪买的,明日一早就买一笼回府。”
大管家惊讶不已,连连点头,去准备岳肃安说的东西了。
想关心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能推敲出很多东西。想知道一个人的喜好也极其简单,只需用心体会就可以。
岳肃安在云天观修行的那几年,学会了不少东西,观察入微是上窥天道的基本要求。没想到,用在这里倒挺管用。
内屋的杵药研磨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岳肃安在书房静坐着,听着内间传来的声音,他感到自己的心绪越来越平静了。
等祈盏行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岳肃安才去招呼他,找他出来一起用餐。
“这些看起来都很可口啊……”祈盏行眼睛一亮,跃跃欲试。
岳肃安瞧着他那样子,忍笑道,“别吃太多,等会还有晚膳。这是看你辛苦了这么久,一定顾不上吃东西,先给你垫垫肚子。”
“七王爷真是体贴入微!”祈盏行一边夸他,一边忙不迭地拿起了筷子。
桌上虽只有四个盘子,但祈盏行满意极了。这些菜每个都很精致,而且看起来都很合胃口。祈盏行夹起一个银丝卷,尝了一口就赞叹不已。
还有红糖三角、素锅贴、熟梨糕,如果不是考虑到晚膳,祈盏行真想把这些全部吃光。
岳肃安看祈盏行吃的正欢,心里也颇欣慰。上次的乌龙事件之后,他觉得非常愧疚,一直想找机会弥补一下。
祈盏行吃起东西来丝毫没有翩翩风度,不多时下巴上就沾了碎屑。岳肃安看着觉得有些好笑,想提醒下他,又不好直接说,就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怎么了……”祈盏行一边拿手蹭自己的下巴,一边疑惑道。他把下巴上的碎屑都蹭掉了,仍是完全没有发觉。
看他这个样子,岳肃安实在忍不住了,他笑得无声却舒心,“没事,只是觉得祈大夫仍有一颗赤子之心啊……”
自从这次来曜都之后,祈盏行已经很久没见过岳肃安这么舒心的笑过了。不过,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嫌自己幼稚吗?
想到这里,祈盏行瞬间觉得嘴里的吃食不香了。
“先不吃了吧,不然晚膳又吃不下了。”
祈盏行放下筷子,似有心事的样子让岳肃安一头雾水。怎么刚刚还好好的,这会突然情绪就低落了呢?岳肃安正欲开口问,却被祈盏行打断了。
“对了,七王爷,我先把完成的沛霖丹交给你吧。”祈盏行想起了正事,不等岳肃安说些什么,就自行去了书房内间,将自己这些天来的心血全数拿了出来。
祈盏行捧出了成千上万颗黄豆大小的水药丸,“每日一粒,用温水化开,连服三日即可。如果是虚弱的重症患者,换成温酒化开。如果是预防用的,服用一日。”
他一条一条地对着岳肃安交代着。
生怕岳肃安记不住,祈盏行干脆拿起书桌上的笔,将注意事项写了下来。
“对了,这些药我想带走一部分,回去给南清郡的百姓。”祈盏行说道这里,自己先沮丧了起来,他打起精神继续道,“我本是为了南清郡百姓而来,如今,也是时候回去了。”
“你,你要离开了么?”蓦然听到这个消息,岳肃安一时竟有些不敢置信。
是了,祈大夫本就是为南清郡而来,如今已经顺势拯救了整个曜都,如今也确实该回归医仙谷了。
岳肃安非常不舍,但他心里明白,自己想不到合理的理由挽留祈盏行,也完全没有立场挽留。
“自然要回去了。圣上的身体还需要调养。不过,实话跟七王爷说吧,圣上不可能恢复如初了,这大曜江山迟早得让位与你。如果……如果今后有什么需要,可再去医仙谷寻我。”
祈盏行隐晦地点出了肃丰帝身体的问题,至今,他还以为是岳肃安下的手。
不过,岳肃安丝毫不解其意,他整个人都沉浸在祈盏行要离开曜都的这件事中,有些怅然若失。
“不如这样,明日,我请祈大夫去曜都著名的曜香楼好好尝尝下曜都美食吧,就算是为祈大夫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