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靖苍园里发现了一个刺客。”
大矅朝的七王爷岳肃安正在书房小憩,贴身侍卫松影突然来报。
“哦?”岳肃安用指节揉了揉眉心,不慌不忙地起身,打算亲自去看看。
靖苍园是母妃生前最爱的花园,里边有各色奇花异草。自母妃去后,岳肃安经常流连其中。
靖苍园虽然景色秀美,可距离岳肃安的书房及寝宫还有一段距离,且内中并没有秘密珍宝,岳肃安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刺客选择半夜从这里进入行刺。
“刺客捉到了么?”行至途中,岳肃安随口问松影。
松影一抱拳,“启禀主上,没有,刺客轻功了得,我来报告的时候竹轻他们几个还在追。”
岳肃安轻蹙眉头,竹轻的轻功是几个贴身侍卫里最好的,连个区区刺客都追不上么?他愈发觉得事情不单纯,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岳肃安还未赶到靖苍园,就听到头上传来瓦烁簌簌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一个黑衣人从头顶跃过。今夜月光清朗,岳肃安似乎看到黑衣人眼角下方,有粒隐隐约约的泪痣。
“是他?”岳肃安一怔,脚步慢了下来。
松影也沿着岳肃安的目光看了过去,“主上,您认识这个刺客?”
松影有些不明所以,刺客已经离开靖苍园有一段距离了,居然还没被竹轻他们抓住?而且,七王爷看起来,似乎认识刺客的样子?
岳肃安没有回答,他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那粒泪痣,岳肃安太过熟悉,虽然记忆里只出现过一次,但是在梦里却出现过太多次。
只是,岳肃安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遇到他。一时之间,岳肃安有些恍惚,他突然不敢确定,那个人是真的出现了,还是因为自己思虑太深产生了幻觉。
“主上,这个刺客还要抓吗?”松影看岳肃安停下了脚步,似乎在回味着什么,不禁出言提问道。
岳肃安望着天边的朗月,那个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轻笑了一声,“抓,当然要抓。”
祈盏行在偌大的岳王府里迷了路。
他本就不擅长辨位,平日里倒还好,反正曜都大道都是正南正北的,不容易走丢。再加上有师弟精心制作的星盘,只消看一眼,就能分辨出北方。
可现在,周围黑漆漆的不说,逃跑的时候也不方便拿星盘出来看啊。
祈盏行有些头疼,要不是去雨峦峰采药的时候滑了一跤,脚踝扭到了还没好,现在也不至于被一大票人追着。祈盏行这次来岳王府的目的,正是为了后花园里的碧霜叶。
碧霜叶,乃碧霜草最接近花蕾的那瓣叶子。
碧霜草其实是青葙子的变种,普通青葙的花朵大多是紫红色,其子可入药。只有青色花朵的青葙子,才能被称为碧霜草。祈盏行打探多时,终于得知,现今的大曜王朝里只有岳王府的后花园里还有仅存的碧霜草了。
岳王府吗?祈盏行倒是也想过光明正大去讨,以自己和七王爷的一面之缘,说不定也可以拿到。但在临出发,祈盏行又改了主意,自己确实是对七王爷印象深刻,可说不定人家压根就不记得自己呢。
南清郡那边的病情现在还没彻底控制住,抓紧时间把药配齐才是头等大事,思及此,初到曜都的祈盏行打算直接去“借”点碧霜叶。
“反正岳王府养碧霜草只是为了观赏,我就摘几片叶子,应该问题不大吧。”
祈盏行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准备趁着晚上夜色正浓的时候去采药。
祈盏行离开南清郡主要是因为,当地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病。
这种病有一定的传染性,有些人症状比较明显,浑身无力高烧不退,发展到最后甚至会呼吸困难;有些人则症状轻微,甚至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得病的情况下,就已经自愈了。最可怕的就是后一种病人,他们不知道自己得了病,也就毫无顾虑,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把病传给了别人。
这种病症,祈盏行没有遇到过,他阅遍古籍,都觉得之前出现的病症和这次的病不太相符。
不过这也难不倒祈盏行,他初步判断,这种病扶正即可。
祈盏行试了不少药方,已经初有成效,至少前几日呼吸困难的病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好转。祈盏行思忖良久,打算给药方添加几味珍稀药材。他参考古籍,认为这么做不仅能有效治愈重症病人,甚至还能有一定的预防作用。
祈盏行在南清郡寻找良久,找齐了大部分的药,可是有三样却遍寻不得。
虽然现在的药方已经勉强能应付了,但祈盏行并不放心,他还是打算研制出相对完善的药方,以免再生意外。派人给师尊周心正传了口信之后,祈盏行就打算北上去寻找剩下的药材。
这其中的一味药材,就是碧霜叶。
祈盏行一路北上,先去雨峦峰采了比较容易获得的古松玄芝。这容易获得,是相对于其他两位药材来说的,事实上,古松玄芝也非常难采。饶是祈盏行轻功了得,仍然略有失手扭了脚踝。
他给自己上了一贴秘制的金疮药,短暂休整两天之后,行动已经和常人无异了。
祈盏行亲研的秘制金疮药效果奇佳,只要充分休息就能很快恢复如常。可祈盏行心急找寻剩下的药材,并没有时间好好休息,他自觉无碍之后,就继续出发北上曜都了。
始终还是休息的不够到位,正常行走赶路并无异样,可一旦要动用轻功飞檐走壁的时候,祈盏行才隐隐感受到脚踝伤势带来的影响。
“嘶……”祈盏行不慎踏空,只觉得脚踝一阵剧痛。
之前祈盏行一边在偌大的岳王府邸屋顶上狂奔,一边在走神想之前看到的那群人,似乎是有些眼熟啊。可不及祈盏行细思,正当他分神之际,不慎踩到了一块裂开的瓦片,瓦片应声碎裂,祈盏行登时踏空,一个身形不稳差点掉下房顶。
意外虽只有短暂的时间,但是足够竹轻追上他了。
祈盏行悔不当初,早知道就多休息几天再赶路了,或者直接去找七王爷要啊,实在不行还可以把师父他老人家搬出来啊。自己为什么就脑子一抽,选了这么一条看似最迅捷其实最凶险的路啊。
竹轻功夫不错,如果祈盏行全力和他过招,应该能在一刻钟之内赢过他。
可现在的情况,祈盏行脚踝尚未复原,竹轻身后还有一小队的侍卫。竹轻拖住祈盏行几个弹指之后,那些实力稍逊的侍卫也赶了过来。
祈盏行寡不敌众,终是败下阵来。
“这位兄台,有话好说,鄙人来此并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为了黎民苍生求药而来。”祈盏行好汉不吃眼前亏,眼见大势已去,赶紧束手就擒。他一边乖乖举手抱头,一边对着竹轻讲起了大道理。
可孰料,竹轻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祈盏行这番话说出来,竹轻连一个字都没回他。
祈盏行见竹轻不搭理自己,但也没有制止自己的意思,就继续说道,“这位兄台,鄙人是医仙门下大弟子,断不是那种鸡鸣狗盗之徒。夜闯岳王府实在是身不由己,恳请兄弟帮我通传岳王一声,鄙人有话要对七王爷说啊……”
竹轻见这个刺客如此不识抬举,竟然妄想面见七王爷,不屑哂笑道,“七王爷岂是你一个区区刺客可见?”
“刺客?兄台,这误会可大了,我不是刺客……”祈盏行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当成了刺客。
依之前打探的消息,这个靖苍园只是岳王府的后花园吧,离七王爷寝宫还挺远的,来采片叶子也能叫刺客吗?
“有什么话去厉刑司说吧。”竹轻不理会祈盏行,挥手命人将他拿下。
祈盏行一看不妙,经过刚刚短暂的休息,这会脚踝已经不复剧痛,虽然还有不适,但应该可以支撑到逃出岳王府吧。
想到这里,祈盏行手往怀中一掏,他可不是那种会毫无准备就夜闯王府的人。祈盏行出发之前,用生石灰、硫磺等物配置了掩目粉,就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
还没等祈盏行把怀里的掩目粉拿出来撒向众人,只听到一声厉喝。
“住手。”
竹轻见到来人,止住了动作,和身后其余众人一起抱拳俯首而立,“主上。”
来人正是岳肃安。
祈盏行差点没收住手,手里的掩目粉已经扬出来了,他顺势一转,没把掩目粉撒出去。只是有些许粉末借着风势飞了出去。
祈盏行一向习惯黑衫,今夜也是如此,为了遮掩面容,祈盏行还戴上了一面黑色的面纱。这么看来,这身打扮似乎还真有些像图谋不轨之徒。
“七王爷,鄙人是医仙首徒,来此……”祈盏行有些尴尬,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手指缝里还有细细粉末簌簌落下。
岳肃安挥了挥手,一众人作揖离去,现场只余下四人。松影和竹轻一直是岳肃安的左膀右臂,他们并没有离开。
也不知道岳肃安还记得自己吗?
祈盏行一时拿不准主意,是直接用个人名义和岳肃安攀交情呢,还是干脆搬出师父他老人家来呢?
粗粗算来,祈盏行已经有整整四年没见过岳肃安了,不管是自己,还是岳肃安,外貌都有了一定的变化。上次见岳肃安的时候,他受伤沉重,清醒之后也没有说几句话就分开了。祈盏行那时候还是个清秀少年,现在身形已经变化很多,面容应该也会有所变化吧,那岳肃安还会认得自己么?
“鄙人是周心正的徒弟,此次来曜都是为了求药……”
祈盏行不敢确定,在岳肃安的心中,自己能留下几分印象。他还是搬出了师父的大名,希望岳肃安能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祈大夫,别来无恙啊。”岳肃安嘴角噙了一丝他自己并不察觉的笑意,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