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楚回到家时挺郁闷的，但因为不想让林秀芝担心所以勉强打起精神跟多多玩了一会儿。可即便她以为自己掩饰得足够好了，在吃晚饭的时候，林秀芝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小楚，你有事瞒着我吧？”
唐楚楚顿时就知道自己瞒不住了，林秀芝在这方面的思维发达到如果你不给她讲清所有事她可以自己脑补一部狗血电视剧的程度，所以只好如实交代：“我想跟阿砚推迟一阵子再办婚礼，因为……”
“什么？推迟？”如她所见，林秀芝女士打断了她并立刻做好了对她发飙的准备，“你两个月前这样说不定我还能理解，但现在我绝不同意，又不是还有几个月，是后天，后天啊，你们的婚礼就在后天啊！”
“我知道在后天，”唐楚楚肚子里的火也狠狠冒了出来，“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林秀芝的气焰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见她瘪瘪嘴，低头捣鼓了几下碗里的米饭，弱弱道：“你说嘛！想说就说嘛！反正你从来都不知道心疼你妈我！”
“我这两天被一个家属缠上了，”唐楚楚见她那副憋屈的模样也不忍心再吼了，声线平稳中带点疲惫，显然也是没力气吵架，“现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我被上面停职了。”
“什么？停职？”林秀芝气得满脸通红，操起汤匙就要冲出去打人，“你跟我说是哪个领导这样对你的！我要把他脑子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竟然让我女儿这么优秀的宠物医生停职！为什么呀！原因呢？”
唐楚楚掰了一半馒头就着番茄炒鸡蛋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我说了嘛，被家属缠上了。”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被缠上？”这还没听到答案呢，先把筷子掰成两截，林秀芝的举动看得唐楚楚嘴里的饭菜差点喷出来，“妈，你不至于吧，家里筷子本来就没几双……好了我告诉你，我之前给一只泰迪开了处方，结果泰迪吃了药死了，家属就找上我了呗！”
“这都是什么破事！”林秀芝满脸不可思议，“狗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唐楚楚一脸无奈：“问题是人家现在一口咬定是我处方开错了，才导致她家狗突然死掉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林秀芝一脸悲愤，更是语出惊人：“可以把它解剖了找到真正的死因吗？”
唐楚楚一口汤吐得满桌都是：“妈你以为拍电视剧呢？哪有给狗做解剖的……就算有，但是家属肯定已经把狗埋了，现在说这个……太不现实了！”
林秀芝长出了一口气，竟然舒坦地吃了一口菜：“原来你这两天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啊，我还以为你是犯了恐婚症，也不敢吱声，怕刺激到你呢！真是万幸啊！”
万幸？！唐楚楚皱眉，觉得林秀芝女士的脑回路清奇得让她无法评价。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是如何帮她延后婚礼找到真相吗？
林秀芝似乎看透了自家女儿的想法，严肃地把筷子拍在桌上，语气凝重地说道：“小楚，我要认真纠正你一个很严重的思想错误。”
唐楚楚抽了抽嘴角，发现多多正表情惊恐地缩在沙发旁的墙缝里，可能是害怕她们吵架会误伤到自己吧，确实是求生欲满分的一只狗子。
“我特别理解你的心情，你想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办婚礼，这也没错，但你有没想过小沈和你未来的公公婆婆，当然还有我，他们为了你俩后天的婚礼努力了多久，小沈的妈妈，为了给你找潞城最好的婚策师，跑遍了潞城的婚策所，他爸爸也是，开个车跑了多少趟场地你知道吗？小沈老大不小的了，办个婚礼一家老小都上阵帮忙，这些你都不知道，因为你和小沈呢，工作忙，没精力，没事，我们这些老骨头多跑几步没事，但你要知道，如果因为你的这个小小的意外就暂停了这么宏大的一场仪式，你会令很多人失望的。就算我没事，小沈没事，小沈的爸爸妈妈那边你怎么说服？你说服不了，因为这不是一句话的事，你明白吗？”
唐楚楚的脸对着粥碗，一句话也没说，她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承认林秀芝说得都对，或许现在的她对沈程砚来说是个好女朋友，但她对未来的公公婆婆来说未必是个好的儿媳妇。
如果她把这美满的一切都搞砸了，那她好像就是更大的罪人了。但她怎么办呢？难道就任凭那个女人在网上四处造她谣置之不理吗？这不符合她的性格也不是她的处事方式啊！
林秀芝刷了自己的碗进屋睡觉了，临走还不忘把怂成一团的多多关到阳台去。
唐楚楚一个人在客厅待到深夜。
手机上沈程砚发来的一段话好像被无限放大在眼前：“我知道如果我说了这些话你可能会伤心，但我还是不想延迟婚礼。我爱你，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你的所有我都会全权负责的，包括这件事，我都会陪着你一起找出真相，把清白和工作一起夺回来的。但我不想延迟婚礼，因为如果那样，我们两个就太让长辈们失望了，你觉得呢？”
她的手指在拼音9键盘上想打出一些字，但抖得一个字也打不了。
唐楚楚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不怎么孝顺的孩子。
是啊，高三毕业报志愿的时候，她扛着天大的压力，把林秀芝给的备选学校全都推翻，填报了整整六所兽医学专业排名全国前十的本科院校。那时林秀芝被她气得连着输了一个星期的水才缓过劲来。如今她又因为兽医的工作要推迟令亲朋好友十分期待的婚礼，在思想传统的老家，她的此行此举无疑是在往林秀芝女士脸上泼粪。
今晚的月亮很亮，客厅尽管不开灯光线也一点都不暗，江一棠抱着手机在沙发里蜷成一团。
更深的夜，卧室门被推开一个口子，林秀芝抱着一床被子出来给沙发上躺得四仰八叉的唐楚楚盖上，又回屋了。
尽管一直在不停地做梦，尽管这一觉睡得一点都不踏实，唐楚楚翌日睁开眼的时候，还是发现窗外的太阳已经晒屁股了，一看表，十点半了，看来她的生物钟也颓废了……
她茫然地坐起来，低血糖引起的头晕目眩又开始了，她抓起茶几上的糖果塞进嘴里，几分钟过去，好一点了，她才重新睁开眼睛打量整个空无一人的客厅。
“多多？”
“妈？”
都不在家？
唐楚楚心安理得地重新躺回去，这才发现自己昨天到底也没有回沈程砚的信息，赶快拿起手机，发现有十个未接来电，都是沈程砚打来的。刚想拨回去，突然听到玄关处咔嚓一声，门突然开了，她探个头看，居然是沈程砚，他一大早来这儿干嘛？顿时有点心虚地挪开眼神。
“刚起来？”沈程砚提着她最喜欢的豆花和油条换好了拖鞋朝她走来。
“嗯，你怎么来了？”唐楚楚无处可躲，只好拖拉着拖鞋钻进卫生间洗漱，企图掩盖自己的尴尬。
“哦，我今天来是要带你去取消一下场地的预约，然后我们得付一下违约金，不只是场地公司，那个婚策所的也得付一下，不过你放心，没多少，我都准备好了，我爸妈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跟他们说过了，没事，就是骂我几句，不痛不痒的我也习惯了。”沈程砚一边把豆花趁着袋子盛在碗里，一边坦然自若地说道，“你洗漱好了就出来，别磨叽，我们得出发了，跟他们约的中午十二点，现在出发应该不会迟到。”
“……”唐楚楚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自己，整个人都傻了，脑子也嗡的一声不运转了，这是什么情况？沈程砚不是不同意她延迟婚礼吗？为什么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样，感觉他好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处理好了一切然后才出现在她面前的……
唐楚楚，你现在真的不是人。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眼眶湿润地吐掉了林秀芝临走前给她备好了的漱口用的温白水。
“怎么不说话？楚楚？”沈程砚把早饭摆好进卫生间叫她，看她垂着头一拍脑袋，“你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我给你拿点糖过来。”
唐楚楚双手撑着水池沿，埋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太不是人了。不贡献不付出就算了，还这样赤裸裸地伤害那些爱她的人！
“给，快吃了。”沈程砚把糖皮剥了，糖递到她嘴边，她心情复杂地张开嘴含住，一股清甜瞬间涌入口腔，而一阵截然不同的苦涩却猛地冲进她心底。
“还好吗？”沈程砚把她身子扭过来搂在怀里，另只手拨开她垂在面前的长发，露出一张无精打采的脸庞，“没事吧？”
唐楚楚吸了吸鼻子，不敢抬眼看他：“没事。”
沈程砚立刻松了口气：“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