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吞了吞口水，郑重其事地说道：“要求对你做出停职调查的处理，并且在舆论继续发酵之前压下热搜。”
“……”
短暂的静默后，林锐看见唐楚楚眼睛里逐渐凝起水光，心里一揪，后悔极了，他竟然忘记她婚礼就在这周末，该死，起码应该让她把婚高高兴兴结了再告诉她这个坏消息的……
自从大学时林锐认识唐楚楚起，就知道她不是爱哭的主儿，被家属指着鼻子大骂太年轻没资历时没哭；治疗时被莽撞的小动物下嘴咬到出血时没哭；目睹还有救治希望的小动物被家属放弃时没哭……顶多只会红了眼眶的人，现在因为即将面临被停职调查的处理而哭，而且一哭就根本停不下来了。
沈程砚来了也不管用。
唐楚楚窝在休息室的小床上默默流了两个小时的泪。
谁来都不好使。
哭完擦干泪补好妆，唐楚楚就挎着包走了，那时沈程砚刚好有一台手术下不来台，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医院。知道情况的时候唐楚楚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了。
没等沈程砚请假，林锐就给他开了绿色通道，愧疚地递给他一张KTV的免费券：“我知道她这次是真的伤心了，但我真的没办法替她做什么，以我这个身份，实在改变不了上面的决定，对不住了兄弟，好好安慰她一下，其实，等事情的热度冷下来了，她还是可以回来上班的，真的。”
“我知道，出来混口饭吃，谁都不容易。”沈程砚跟林锐寒暄几句后开上车直奔A大。A大是他们就读的大学，位置也在潞城。他知道唐楚楚有个坚持了四年的习惯——心情不好就回A大湖边抛石子。虽然这习惯旁人看上去会觉得很傻，但对唐楚楚这种脾气倔强而且很难找到释放点的人来说，特别适用。
果不其然，人就在湖边，而且显然已经发泄过一波了。但让沈程砚没想到的是，她不是一个人，旁边还站了个帅气的大男生。这谁啊？吃醋指数马上飙升的沈程砚鼻子一动，嗅到了空气中不一样的气息。
“学姐，你是哪个系的？”以为唐楚楚是A大学生的郑林东小心翼翼地靠近她问道。
“我已经毕业了。” 唐楚楚没好气地说。
“哦~”郑林东发出一声很惊讶的语气词，这让唐楚楚心情好像没那么糟了，这小年轻什么意思？以为她还是大学生？可她都已经毕业四年了啊。于是略带警惕地看了这小年轻一眼，“你是在搭讪吗？”
“是啊，这都被你发现啦！”郑林东是A大体育系的大一学生，因为样貌出众平时没少拒绝女生情书，可眼下他却莫名其妙对一个在湖边抛石子的女生动了心思。
“我有男朋友了，而且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如果你想搭讪，麻烦换个人。”唐楚楚的语气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因为郑林东长得很帅就有所松动。
“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和我认识一下吗？我叫郑林东，体育系大一新生，今年十九岁。”郑林东的热情在唐楚楚耳朵里就是一团废柴，无用且聒噪。正想找个更硬一点的借口把他支走的时候，突然听到沈程砚的声音略显低沉地从身后响起，“唐楚楚，我猜得真准，你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又跑到这儿了啊！”唐楚楚没回头，唇角勾起，本来她把撒气的地方选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沈程砚找到她啊。真好，现在正主来了，场面好控制多了。
唐楚楚决定给小年轻一击暴打，让他知道社会有多阴狠，于是她丢下手里的石子，搓了搓手，扭过身子以一副粘人精的状态扑进沈程砚怀里，男人身躯一颤，显然是被她的来势搞得有点上头，她顺势腻歪地喊道：“亲爱的，你怎么才来啊！人家好想你呀！”
“……”郑林东觉得自己八成是眼花了才会觉得这个小姐姐是走高冷路线的。
“唐楚楚，你好假~”沈程砚知道她是在给旁边目瞪口呆的大男生下警告——看见没，老子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要随便跟老子搭讪，还是在老子心情这么不好的时候。
于是一边在心里把唐楚楚的心理世界剖析得如此动人，一边配合地把嘴唇贴在她耳畔挑衅，沈程砚知道唐楚楚身上每个易爆炸的点。
郑林东简直是落荒而逃。
唐楚楚的戏也演完了，终于能回到悲伤的情绪里继续发泄一会了。沈程砚转身回车里拿出一袋热腾腾的糖炒栗子递给她：“补充一下能量。”
“谢了！”唐楚楚确实有点累，刚捡起来的石子把手心蹭得脏脏的，她四处摸兜也没找到卫生纸，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却感觉双手突然被沈程砚抓了去，男人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张纸巾擦起她的手来。莫名其妙的，唐楚楚眼眶就湿了。
不能哭。她不能哭。唐楚楚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故作轻松地说：“你现在很自觉嘛！开始随身携带纸巾了呢~”
“别假笑，心脏会疼。”沈程砚把她拉到湖边的一处长椅坐下，开始给她剥栗子，“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想哭就哭，以你的性格，偶尔哭一哭对身体有好处。”
“嗯？我什么性格啊？”唐楚楚偏过头来眨了两下眼睛，眼睑有点红。
“我想想啊，”沈程砚装模作样地歪了歪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搭讪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唐楚楚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脸，“我跟你搭讪？”
“对啊！”沈程砚得意地弯了嘴角，“多多吐白沫那次，你忘了？”
“那是情急之下！”唐楚楚咬了咬嘴唇，不服气地顶回去“那是我看大马路上就你一个长得人模人样的，我才跟你求助的，再说我本来就是兽医呗，我自己也会处理的。”
“是啊，一个上到大四的预备兽医，抱着一只吐着白沫的金毛在路边哭得凄凄惨惨的，啧！”沈程砚边说边笑。就在这时，两个路过的女孩儿犹犹豫豫地凑过来，话还没说脸先红了一半：“沈师兄，是你吗沈师兄？我见过你的，在，在那个优秀毕业生大红榜上，你的专业绩点到现在也没人能超越，真的，沈师兄，你本人真的……真的比照片还帅呢！”
眼瞅着女生捂着嘴巴一副激动到快哭的模样，唐楚楚坐不住了，怎么，现在这情况是小型粉丝见面会呗？
“没有没有，我都毕业好多年了，现在都老了。”沈程砚话虽如此，但因得意而疯狂上扬的嘴角却是实打实的。
“不老不老，沈师兄一直都很帅！”女孩眼睛里的星星都快溢出来了，终于她注意到了旁边的年轻女人，有些失落，其实刚刚就注意到了只是假装没看到而已，“师兄，你有女朋友啦？”
“嗯，”沈程砚还没来得及好好介绍一下唐楚楚，就看到她把手五指张开做作地伸了个懒腰，晶亮亮的钻戒差点就戳到女孩眼里去了，“老公，我要吃你亲手剥的栗子！”
……
从没见过唐楚楚在外人面前用这么做作的姿态跟自己撒娇，今天却整整体验了两次的沈程砚虎躯再次一震，差点给自己这位飞醋吃到噎的老婆大人跪下，但既然老婆都这样了，老公也得配合一下才有意思，于是沈程砚扬起一个甜到能酿出蜜来的笑容，声线华丽：“好，老公给你剥。”
……
“那师兄师姐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啦……”
两个小姑娘尴尬地溜走了，留下沈程砚和唐楚楚笑得肚子疼。
“我说你至于吗？人家就是纯粹崇拜我而已。”沈程砚刮了下唐楚楚的鼻子。
“那你刚刚干嘛吃那个男生的醋？还不是和我一样小气吧啦的！”唐楚楚笑嘻嘻的，全然没了在医院时的那副受气脸。
“我那是守护主权，有错吗？”沈程砚捉住女人游走在自己腰间不老实的小手，眸色加深，傍在她耳畔警告道，“再摸我让你升级当妈！”
“嘻嘻嘻~”唐楚楚拉着他的手爬到他大腿上索要抱抱……
拿着林锐给的KTV券唱了K，唐楚楚的心情差不多能勉强不想起那件事了，但心底总还有那么点磕绊，添堵。
好像，有什么东西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尽管喝了很多水，很多润滑剂，还是不上不下的尴尬。
“阿砚，我想，要不我们把婚礼推迟几天吧？”
吃好喝好回到小区门口，唐楚楚试探着说道。但她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沈程砚明显不高兴了，她赶快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想在婚礼前把这件事解决了，不然我这心里老是不安稳，总觉得把决定权交在别人手里特别不放心。”
“傻瓜，华英集团那么大，如果还没个明事理的，我们干脆辞职算了。”沈程砚沉默了一会，还是先开口安慰她再表达自己的观点，“再说，请柬都发出去了，后天婚礼就开始了，这时候推迟，恐怕不太合适吧？说不定有些客人已经提前调整好时间了呢？这样一来，他们就又得麻烦一次……”
“嗯，你说得……有道理，那我回去好好想想。”唐楚楚下了车，无精打采地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