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帝辛年前与有苏国开战,至今已有快小半年的时间。有苏国的将士骁勇善战,誓死抵抗的情况下勉勉强强撑到了现在。帝辛久攻不下,又不想从朝歌调派人手,稀释自己的兵力,便打起了附属国的主意。由于淮夷近年来没有参与战争,始终在养精蓄锐,实力逐渐强大,引得帝辛颇为忌惮。
此时从淮夷征兵,可谓一举两得,既能补充前线的战损,又能削弱淮夷的势力,巩固殷商的地位。
“这已经是第三拨征兵了,前两拨送上战场的到现在都杳无音讯,想必凶多吉少,现在淮夷各属国的青壮年男子已经被征走了大半,除了高官富贾家中的亲眷,百姓家中凡16岁以上,50岁以下的男子,皆人人自危。”无咎淡淡道。
“可恶!”夕惕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说道。虽然关注点很奇怪,但高官富贾四个字就像是瞄准了似的,直接戳中了夕惕的内心。难道百姓家男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人命何时堕落到用金钱来衡量?!
“那些人是如何逃脱征兵的?”
“替死鬼。那些有权有势的家族,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参军,就会给那些穷困百姓许多银钱,让他们的孩子顶替去参军,至于征兵使,他们在意的只是人数够不够,只要给足了好处,哪管你是谁家的孩子。我知道你无法理解为了金钱就出卖孩子性命的行为,但是帝辛最近有意打压淮夷,赋税加倍连年递增,若是舍一人而活全家,他们自然会做。”
惋惜和心痛充斥着夕惕的脑海,人生而有灵,为何要如此卑微地过活,帝辛强征暴敛也该有个限度,再这样下去,天下将永无宁日。
“你说这些与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吗?”夕惕问道。
“后来,那些穷人家的孩子大都送上了战场,再征兵人数对不上的时候,上头的人就发现了这件事,就要求原先那些冒名顶替的富家子弟必须参军,这就是我说的第二拨征兵。当然了,那些有钱有势的老爷们自然不会送自家公子上战场,于是他们便想到了假死之策。许多不堪重负的年轻人就想着,左右上了战场也不能活着回来,干脆在家中自尽,用自己的尸首换取全家人的平安,这件事情在暗市中,一度闹得沸沸扬扬,我多少有所耳闻。”
“这种事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前阵子,我了解到情报,暗市中已经很难找到男性尸体了,最近更是如此,连女尸都较往常少见。”
听到这里,无咎尚且能够平静地讲述,夕惕却感到阵阵强烈的恶心,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非要把昨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才能舒服。他是怎么能够接受这种事情理所当然的,夕惕看着面无表情的无咎,感到发自内心深处的恶寒。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这很残忍,但伤心和惋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正是我们扭转战局的时候,别把精力用在无谓的情绪上。”无咎说道。
无咎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超越他瘦弱的躯体,仿佛穿过夕惕脆弱的灵魂,直击内心深处,在夕惕原本洁白无瑕的身影上,添了一笔浓重的血色。
“所以,隗荃假死是为了逃脱兵役?”是啊,伤心是没有用的,要思考,要解决问题。夕惕想到这里,脑子终于上线。
无咎点头表示赞同,这也是他对于整个系列案件的推测,为何出事的都是青壮年男子和烟花之地的女子?这些人的共通之处,原来在这里!
“男尸稀缺,所以将目标转向了女子,男扮女装!”夕惕惊叹道。
“嗯。”无咎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夕惕,坚定地点点头。
“那,际寒桑那边怎么样?”夕惕问道。
“刚开始确实很棘手,但是看过这份材料之后,就解释的通了。”无咎说着,从刚才掏出册子的袖口中又掏出了本册子,递给夕惕。
白天从府衙回来后,佩儿便着手去调查际寒桑的背景信息,册子上就是调查结果。里边有内容的只有两页纸,很容易就能看到关键信息。上头分明写着际家一脉单传,际寒桑哪里来的堂姐!?
“可是我从际寒桑的记忆中,确实看到是名女子杀了人,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堂姐。”无咎别过头去瞧着夕惕手中的册子淡淡道。
“有看清对方的脸吗?”这可是案件的关键线索,如果无咎能够看清对方的脸,这件事就相当于解决了。
两个人在怀疑的其实是相同的事情,想来宋修今年三十不到的年纪,正是征兵的重点对象,四日前中毒身亡未免过于巧合,加上凭空冒出来的堂姐,让人很容易就能够联想到,这堂姐乃是假死的宋修假扮!
“问题就出在这里。”无咎皱紧了眉头,面色凝重,让夕惕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妙。
停顿了半晌后,无咎抿抿嘴继续说道:“我看清了那张脸没错,但我敢肯定,那绝对是女子的脸!不是宋修。”
如此一来,就是断掉了好不容易抓到的线索。无咎是乔装的行家,他说不是男扮女装便绝不会错,夕惕想到这里瞬间泄了气,整个人显得蔫头巴脑。这种满怀期待又失望收场的感觉,真是太令人无措了。
无咎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根据际寒桑的记忆画面,明明堂姐也是瘦弱女子,却展现出了完全超越常识的力量和速度。将那三人放倒的动作十分流畅,看似面目狰狞实则游刃有余,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次日清晨,无咎交给佩儿一张女子的画像,让她尽快按照画像找人。佩儿向来办事效率极高,这次却不知为何,在接到画像的一刻犹豫了起来,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偷瞄无咎。
“怎么了?”
“公子,恕佩儿冒犯,以后这种画像找人的事情,您还是交给我来做吧。”佩儿低着头,将画像背在身后说道。
这时,夕惕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了佩儿背在身后的画,边整理袖口边随意地问道:“呦,这是要干嘛?种地吗?”
“你在说什么?”无咎一脸迷惑。
“没什么,我就是看佩儿姑娘拿着铁锹的画,以为你们要扩展业务了!”
“钟公子慎言!”佩儿提高了音调,试图阻止他继续作死。
“不过这铁锹画的有鼻子有眼的,能结实吗?”夕惕此刻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持续输出作死的言论。
梁家兄弟俩在柜台后边吓得脸色铁青,全身虚汗,看着即将爆炸的无咎,不知该如何阻止事态发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夕惕下辈子说话的时候,能稍微长点心。
“公子,正事要紧。”佩儿闪身挡在他们两人中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无咎离开这是非之地。
“好茶!”清晨起来喝杯热茶提神醒脑,真是再舒服不过了!夕惕正在享受着茶叶的回甘,突然意识到柜台后魂飞魄散的两兄弟,问道:“你们怎么了?无咎呢?”
他以往找人都是通过与佩儿共享记忆,然后由佩儿来负责画像、分发,毕竟无咎那毁灭性的的画画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无咎本意是想减轻佩儿的负担,才在昨天夜里画了堂姐的画像,毕竟瞳术每次使用,都会对被控者的体力造成极大的损耗,对无咎的身体也是不小的冲击。在所有被无咎控制过的人当中,夕惕是唯一一个,身体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人。
“走啦!”无咎没好气地朝夕惕喊道。
调查堂姐的信息需要时间,但是“宋修”的尸首或许还能有些线索。两人再次来到徐州府衙找到连穹,询问他宋修的墓地所在。
“你问这个做什么?”
连穹此人好像脸上永远都挂着笑,至少在无咎跟他接触的这么长时间里,从没见过他嘴角的弧度向下弯曲过,即便案情已经堆积如山迫在眉睫,他却仍旧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
无咎走到连穹身边,在他耳畔轻声道:“连穹先生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我能做得,你却不能,同样有些事你能知道,我却不能。既然如此,何不?”
“在下愚笨,不解公子话中含义,只是最近在下听说了一件事,城西盘罗山南入口三里处,有人种植了名贵的草药,据说是滋补的佳品,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多谢。”
目送二人离开后,连穹对身边的侍卫首领说道:“我刚刚接到消息,今夜城南恐有巨变,吩咐下去,附近守山的兵力今夜统统去支援。”
首领边回忆地形边说道:“距离城南最近的守山军,应该就是盘罗山南入口附近的军队。”
“就他们吧!全调过去就行,守山哪里用得到那么多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