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方才我看了下大少爷房里所需的物品,稍后我就让人准备好送去。”
主仆二人走了出来,白芍的话轻轻一落,纪子姝想要点头之时,耳边传来了几声急切的声音。
“你赶紧将马喂饱了,老爷过两个时辰便要回户部,老爷朝事不顺,为了粮仓缺粮一事己是焦头烂额,万不能为了这点小事惹得老爷不快,老爷动怒,你小命不保。”
“粮仓缺粮?老爷掌管户部那可不是小事?”
“你小点声,莫让人听见了,我也是今日同老爷驾车之时偶然听到了老爷在车内与另外一个大人谈及此事,还说要将自家粮仓去填那个窟窿。”
听到这样的对话,纪子姝心念一转,也许有些事今天就可以将它解决。
“小姐,你在想什么?”
她摆了摆手,“没什么?方才你要给大哥准备的所需物品暂时不用准备了。”
“为何?”白芍一脸不解。
纪子姝在阳光之下微微一笑。
“大哥也不能一直住在那种地方,我记得府中有一处清廉院,那里安静舒适,又离府中的藏书阁甚是近,素来都是留给府中备考之人居住的,大哥住在那里再好不过了。”
白芍瞪傻了眼,又飞快地摇了头。
“不成,小姐,你可知那处院落可是老爷未娶妻之时曾住过的地方,二夫人向老爷要了好几次,想要让三少爷住进去,老爷都没吱声,大少爷能住进去吗?”
她仍是笑笑,“我说能就能。”
纪府书房内两道长长的身影映在地上。
纪德忠自回府就一直坐在案前,瘦长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除了叹气声,他什么也没说。
齐氏自然清楚纪德忠是遇到了朝事不顺,而且此次不同于往常,往常再不顺,纪德忠还会与她说几句话,此次竟一个字也未提起,只是呆呆的坐在那,一动不动,连书卷也不愿翻看,就像失了魂一般。
准备好了一桌膳食,又让人撤了下去,齐氏也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纪德忠有了反应,想要站起来,竟然没能站起身,瘦长的面上拧出了一些痛苦之色。
“老爷这是怎么了?”
齐氏连忙迎了过来,一把扶住了他,这才令他站住了脚,扶住桌子,有些为难的移了移脚。
“老爷的腿怎么了?我去让人请大夫。”
齐氏说着就要大喊一声,突然手上一紧,纪德忠拉住了她。
“不用。”
齐氏面容之上有些急了。
“怎就不用了?老爷你现在站着都困难,到底发生了何事?”
“整整跪了一上午,腿跪麻了,缓缓便会无事。”
纪德忠想要从案前走出来,突然从袖中掉出一些帐册。
齐氏连忙弯腰替他捡起,也看了一些上面所写,大致猜测了下,应该是关于粮仓的。
“是粮仓出现了问题吗?”
齐氏弱弱的问了一句。
纪德忠看了她一眼,眸里暗然失色,无奈的又叹了口气。
“三殿下奉命民间征粮,期间发现一年前的军粮克扣一事,皇上雷霆大怒,此事牵连甚广,命令户部上下将京仓到平仓及备仓所有的粮食发放环节滴水不露的查清楚。”
齐氏面色有些抽动了几下,发现事情之大,又抿了抿唇。
“既是有人克扣军粮,那将此人查出便可,为何会牵扯如此之多的人?”
纪德忠挣开她的手,从案前一步一步走了出来,腿上的疼痛根本不及他此时心里的慌乱与急迫,走了几步,连连叹气的停了下来。
“清远总兵张志远便是一年前奉命压送粮草之人,此事还未先查,此人就畏罪自杀,张府也在一夜之间突生大火,一连三十多口人无一幸免,纵使三殿下带回了张志远与朝中大员的密信,但死无对证,此密信也只能作废,那些克扣下的粮草如今仍是下落不明,皇上便将罪责归在了户部。”
听到这里,齐氏也乱了起来,连忙跟了过来。
“那此事会不会影响到老爷?”
纪德忠指着自己的一双软麻无力的腿。
“跪了一个上午,皇上放了我回府,性命是暂且保下了,但是……”
“但是什么?”
齐氏明显又急了。
纪德忠抚上了她的手,令她扶着坐了下来。
“备仓粮草一直都存在窟窿,现在皇上下令将京仓到平仓及备仓的所有粮草分配及发放都必须滴水不露的查清楚,若发现备仓这个窟窿所在,只怕人头不保。”
倒茶的手猛地的一颤,齐氏慌了。
“事态竟如此严重?”
纪德忠点了头,又道:“家里的田地今年收成可好?”
茶己满,她又猛然颤了一下,心里压了压,将茶递了出去,说话倒有些吞吐了起来。
“收成……收成一般,合算下来,也只供府里上下温饱。”
纪德忠皱了眉头,接过茶水,喝了口,重重放下,突又想到什么?
“姝儿回来有几日了吧?”
齐氏心里仍有些发颤的回了话。
“有几日了,路上有些疲惫,这几日都在房中休整。”
纪德忠也没多问什么,只道:“还过一个时辰,便让姝儿来书房一趟,我与她商量着她娘生前那些嫁妆,我记得里面包含了五处田产,让她先拿出来解这燃眉之急,如今的局势,用钱也买不到粮,只好用田产去与那些富商换粮。”
齐氏心里如惊雷一般轰炸,袖中的手再次紧了紧丝帕,却心乱得没有答话。
见她不说话,脸也苍白了起来,还一副呆呆的样子,纪德忠又开了口。
“你在想什么?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哦……老爷,妾身听到了。”齐氏慌忙的回了神,牵强的又答了话,“只是老爷,那些都是大夫人留给四小姐的嫁妆,老爷为了一己之私让她拿出来,她会愿意?”
她现在也只能将这事往纪子姝身上推了。
纪德忠倒不认为她的话有几分理。
“她也是纪家的一份子,难道为了那些田产,眼睁睁的看着纪家败落?看着我这个爹爹人头落地?不单单是我,事态严重的话,怕是会累及纪府所有人。”
“这……”齐氏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心底己是一片慌乱,乱得自己都快六神无主了。
突然听闻门外响起了一丝熟悉的声音。
“听说爹爹回了府,姝儿来给爹爹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