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是你一直说这世间你最喜欢，是你拉我进万丈红尘里，怎么？如今，这是不要我了？
他看着江随流执剑迎上了天雷，也瞬间变幻成真身缠绕上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劈到他身上的时候，还没感觉到痛苦，两人就掉进了一个白色的光芒中。
这一次他醒来，又是初见江随流的那个地方，他还是一棵藤蔓种子，经过很多年后，发芽，长大，他又遇见了幼年时期的江随流，这一次江随流也一如既往的选择了他。
每一次他都阻止江随流飞升，用尽了办法，可是一次次的，他们都不可避免的走向那个结局，他也想过冷眼旁观，可是一到那个时候，他便不觉的做出当初的那个选择。
重来几百世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身不由己的不是江随流，而是他自己。
他放弃了反抗，从一开始就想尽办法使江随流走更少的弯路，给了他最好的修炼条件，直到他快要飞升的时候，走进了那个天道之力充斥的山巅，盘腿做到他身边：“你很喜欢修炼吗？”
江随流点头：“飞升上界才是我修炼的唯一目的，蔓蔓你来日也要飞升上界的。”
他笑着摇头：“不了，我就不去了。”
江随流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为什么不去？”
“我还是喜欢这人间，上界，你替我去吧。”
两人坐在山巅，就这么互相看着不说话，忽然间，江随流就笑了，笑得前俯后仰，直到快要笑抽过去，才勉强停了下来，极其风流的用手勾过他下颚：“你喜欢这人间？”
他有些错愕，却还是点头：“嗯。”
江随流凑进他：“你不喜欢我？”
他被江随流此话撩得心中一惊，最后还是说道：“当然喜欢。”
江随流嗯了一声，突然凑过去亲了他嘴角一下：“如此，可还喜欢？”
他被这一张脸弄得头晕目眩，极其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你这是？”
“亲你啊，不喜欢吗？”江随流笑问。
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此时为什么会在这里，眼前这一张笑脸逐渐变成另外一张略微嚣张的笑颜，与江随流好像是一个人，但是又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师弟，要乖啊。”眼前的人，突然开口说话。
“嗯？你说什么？”他看着眼前的人张口，说了一句话，可是却听不真切。
眼前的人，一脸奇怪的看着他：“我没说话啊。”
他霍然站了起来，神情一瞬间变得极其冷漠，抬头环顾四周，一切他好像十分熟悉，但是却又极其不熟悉。
江随流也跟着他站起来：“走吧，我不飞升了，我想在人间陪着你。”
他又一瞬间又迷茫了，任由眼前的人牵着他的手，一步步往山下走去，一切似乎顺理成章得不像话，他阻止了江随流飞升的悲剧。
可是一切又好诡异，江随流说喜欢他，还亲了他，他不可置信的同时感觉自己不太认识眼前这个人，江随流真的喜欢他？真的亲了他？
他突然停住脚步，江随流奇怪的转头看他：“怎么不走了？”
他开口问道：“我是谁？”
“蔓蔓啊。”
“你……你喜欢我？”喜欢二字让他莫名心慌，可他还是忍不住地问出了这句话。
江随流点头：“那是自然。”
咚！
咚咚！
咚咚咚！
遥远的天边传来巨大的鼓声，一声急过一声，像是在预告着什么。
江随流笑看他：“我们回去吧。”
他没动，看着那张看了几千年的脸：“江随流，你当真喜欢我？”
“当然。”对面那人再次给与他肯定的回答。
他终于笑了：“嗯，我们回去。”
他握紧那只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往下面走，可每走一步，都踩在天边的那鼓声上，那鼓声越来越急切，似乎在预示某种征兆。
下山的路很漫长，他们走了很久，鼓声已经轻不可闻，直到他们穿过竹林，走到那座院子里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控制不住的跪了下去，那只牵着江随流的手上全是殷红色的血，顺着他们走过的路留下一串血迹。
“师兄……”他跪在地上，脸上全是泪痕，那只手却不肯放开，呼吸间，举手投足间全是不可避免的痛苦，如同空气一般，沁入他身体的每一处。
江随流转过来看着他：“你怎么跪下了？莫非后悔了？
沈暮沉没有说话，一手拽着他，一手捂着胸口，就这么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控。
他都明白了，自己在这个幻境里轮回了几千年，为了自己的心魔，他的心魔无非不就是飞升那日回到一千年前，可是他从来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师兄一次次这么坚定的选择飞升上界。
直到刚刚，师兄再三给了他确定的答案时，他的道心立刻出现裂缝，他才明白，原来师兄也是他的心魔之一。
就这么一句喜欢，让他明知这是幻境的情况下，都想罔顾这么多年的修为，曾经立下的誓言，想要留下来。
他好想留下来，可是他不能，不能！
想留下来是因为他是江随流。
不能留下来是因为他不是师兄。
他这一生至此，从未感觉到这么劈天盖地的绝望，从前被人追杀时几次命悬一线时没有，被拉回一千年前时没有，可是这一刻，他几乎想要一刀将自己的心挖出来。
江随流蹲下来，将他的头抬起来：“你后悔了？”
他们两人，隔着虚无的幻境，就这么对视着，直到眼前的江随流逐渐被成一团白色的雾，周围的一切都支离破碎，他再次回到白色的灵气，还来不及看清楚身边的情况，又跌进下一个世界里。
在意识骤然卷走的那刻，他想到了云梯，十万云梯十万劫，镜花水月一梦间。
师兄他是在这样的小世界里轮回了五十年吗？
这一次，他是湖中游鱼，依旧被抹去记忆，直到江随流出现……
当初曾在云梯中自己变成的东西，最终在这里一一重现，当时他以为这是对他们定力与耐心的试练，可是现在回头一看，每一步都惊险万分。
一次次轮回，几十万年都过去了，直到沈暮沉甚至忘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记忆似乎出了问题，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唯一能记得的人就是师兄，有时甚至忘记江随流的名字。